七月份的炽热光线猝然跃进眼底,她不自觉蹙眉,眼前昏昏闪过一阵黑红,好一会儿才能视物。
明黄色的月见草亭亭立在滁涧滩涂边,路柠脑中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柳叶菜科月见草属,别名,夜来香。
沈词安两手紧握方向盘,绷直了脊背,视线从三面后视镜和前方道路上有条不紊地来回交换,百忙之中抽了丝眼,递给悠哉醒的路柠。
“怎么回事?把你累成这样,要不告诉老陈,这作报告的事以后还是让他自己顶上算了。”
路柠反应迟一拍,慢吞吞地:
“啊?”
沈词安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前看她一眼:“别啊了,我去拿相机,你赶紧下车。”
路柠动作轻缓,不太情愿地摘下颈枕,掀开毯子打开车门。
外面的暑气翻着浪燎过来,路柠即将触及地面的脚顿了顿,下一秒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防晒霜、墨镜和遮阳伞。
带上这三样东西,路柠才堪堪愿意下车。
沈词安顺手接过遮阳伞,伞面撑开,护在路柠头上,动作顺从自然。
没办法,谁让研究所上下就这么一个小师妹?
这是秦岭山下,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分水岭,研究所公众号这周的推送主题就是分水岭周围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物种介绍。
刻着“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两块石碑矗立在这,见证滚滚水流隔开南北,来往路过的旅人喜欢停在这,合影留念地理大标志。
今天的游客貌似格外多,放眼望去,都是些年轻小姑娘。
路柠找了个宽松能下脚的地方,抬起相机,调整镜头焦距。
熙攘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
“你们说秦戍会不会就在这里?”
路柠手指微滞,指腹无意识摩挲圆润的快门键。
她勾指往下拉了拉墨镜,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两个女孩。
“想太多了,他的微博照片从来都是库存,你昨天晚上看见的,说不定是几个月前的他。”
“说的也是,这地方这么偏僻,周围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没有,他也没道理在这多待。”
听到“没道理在这多待”,路柠淡淡收回了视线。
拍完照片回到车上,沈词安没立刻发动车子,反而刷起了手机。
路柠单手支着下巴,在游,没在意他,所以没有提醒。
过了会儿,沈词安突然说:
“怪不得今天这有这么多人,原来是秦戍昨晚在微博发了他和这两块石碑的合照,这些女孩都是过来打卡——”
话还没说完,路柠抽走了她的手机。
“看他微博干什么?看路,开车。”
沈词安看了眼她忽变的脸色,下颌微收,唇线抿直,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没计较被抢走手机的事,沈词安笑了下。
“对,差点儿忘了,你是他黑粉来着,外面都是他粉丝,三十六计,我带你走为上。”
沈词安驱车驶离分水岭。
手机屏幕没锁,还停留在秦戍的微博界面。
见沈词安专心开车,路柠悄悄低眸,往屏幕上扫了眼。
照片上是夜景,身材颀长的男人闲闲立在石碑旁,上身一件纯白t恤,单只胳膊往后勾着他的黑色夹克,另只手随意垂落,指骨修长冷然。
他带着黑色口罩,额前碎发散乱搭着,眉骨深邃挺立,锋芒未敛。
只是眼漠然,气质比之三年前更加成熟清贵,在这山林间,像只落拓的雄狮。
窗外的景色跑马灯一样,一帧帧飞逝而过,四年来,路柠和她的团队用脚步丈量过这里许多山峰,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专业。
当初和秦戍分手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远离灯红酒绿的黎阳坝,看尽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而合格的前任都应该安详入土,不要见面,更不要托梦。
但某一天,秦戍却突然诈尸。
这厮诈尸诈得惊天动地。
人都说大红靠命,秦戍在圈里,便是命格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