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似乎没打算一上来就说此事, 垂眸片刻又抬眼看向她:“我其实只想问问令姐可有定亲?”
青岚有些惊讶:“家姐尚未定亲。”文清虽说要提亲, 却也还没有, 那么也不能算定亲。
她觉得许先生听她这么一说, 虽然色依然平静, 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
“......先生好像尤其关心家姐的亲事。”她看了他一眼。
许绍元挨了小姑娘这一眼,不禁苦笑。
“你千万别介意,我并不没有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想问......”
话到嘴边,他又斟酌了片刻,拎起茶壶给她加了些茶。
“我只是想问问。若是令姐尚未定亲,还能否考虑我?”
青岚眼睛睁得溜圆:“......先生说的是哪种考虑?总不会是与家姐......结亲吧?”
许绍元暗暗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个地步,她竟还是不相信。全是他自己造的孽。
他便站起身来,绕过茶几,走到她面前深施一礼:“正是,若是令姐不弃,许某想求娶令姐。”
他躬着身却仍比她高一些,她便推了推禅椅,站起身来。
“先生......不是开玩笑吧,去年先生还是不愿的。”
许绍元这才直了身子,一双平静的墨眸显出少有的炽热:“许某先前的确有许多顾虑,怕耽误了令姐。但许某如今决心已定,想恳请令姐再给许某一次机会。”
小姑娘似是有些怔忡,仰脸看着他不说话。
他心里愈加忐忑起来,全贯注地望着她的眼睛,不敢错过其中任何一丝波动。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已然是个年过而立的人,今日却只能像一个青涩少年一般恳求自己心仪的姑娘,虚荣、脸面放到一边,是生是死全凭她一句话。
若是旁的事,他总能算得八九分,只给老天留一两分余地,可今日这事,他能做的准备已经做足,对她的心意却仍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先生......问得迟了,”青岚垂眸,“家姐已经答应了旁人。”
许绍元色一僵,忍不住朝她再走近些:“......令姐不是没有定亲么?”
青岚抿了抿唇:“是没定亲。不过那人之前说五日内会请媒人来提亲,家姐已经答应了他。”
“......那,五日到了么?”
“还没,算上今日还有两日。”
许绍元沉下一口气,默了片刻又道:“可是三日都还没有消息,会否是他家里的长辈不同意?令姐会否空等一场?”
青岚梗着脖子看向他:“那人向来诚挚,他既然开口,那我们便信他。而且家姐向来重诺,是绝不会毁约的......何况,先生先前见都没有见过家姐便拒绝了我,如今又突然说要娶家姐为妻。您这忽然间来的三分热忱,让我如何相信?”
许绍元对上她的目光,喉结微微滚动:“......我倾慕令姐已久,自认比那人更了解令姐,请你信我这一次。”
若真就是三分热忱,他何至于如此。
青岚感觉到他眸光的热度,蹙起眉:“先生,您都不认识家姐,何谈了解?何谈倾慕已久?”
许绍元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女孩儿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要换身装束也是有的。”
青岚不知他何出此言,但见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加温柔,还带着些怜意,才猛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你早就知道了?”
许绍元点点头。
青岚脑袋里嗡地一响,一直以来,她这样与他来往,以为毫无破绽,原来都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看着我每次这样偷偷摸摸地跑出来与你见面,却装作不知!”
她继而想到先前相处的种种亲近,才发觉他的那些让她稍感意外的眼、动作,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原来都是因此而来......
“......所以我那时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姐姐结亲,你也早知道我说的是我自己?”青岚又恼恨又羞耻,涨得脸通红。
许绍元直怕她想歪,忙道:“我那时的确知道,但是我绝对......”
青岚抬手示意他等她说完:“我做的那些事,在你看来是不是都挺可笑的?......我先前当你是朋友,可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我的......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她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恨自己蠢,眼眶里涌上湿润,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许绍元看得心里酸涩,后悔说错了话。他本应该更坦诚些,先把他和她父亲的关系告诉她,把他们二人之间这些前前后后的事讲清楚,再来谈亲事。
可他担心的、想回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担心她知道那件事后会先入为主,将他视为长辈,继而觉得他对她生出那样的心思甚是不堪。他也不想让她以为他只是因太子的疑心而要娶她,更不想让她怀着报恩的心答应嫁给他。
“你先别急,这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他匆忙理了理思路。
“青岚?青岚表妹你在这么?”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人的呐喊。
那人似是被拦住了,和旁人纠缠中喊了句:“你们拦着我做什么,让我上去看看!”
青岚听那声音听得心惊,回头看了看许绍元,决定长话短说。
“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女子,我便直说了。我不知道先生一年前是顾虑着什么,不过我觉得当一人决定与另一人结亲,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先生当初不信我,我能理解,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未来的夫君他信我,所以今日我也不想辜负他。”
她说罢也不等他回话,便匆匆走出门外,许绍元觉得楼下那人声音耳熟,想拦着她却已经来不及。
二人走到楼梯口,却见楼下一个长身量的年轻人正要拉着扶手上楼来,却被下面的掌柜和伙计死死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