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元接过礼单略扫了一眼,上面不是小姑娘的字迹。
“东西在哪?”
“......刚,刚放进前院,怕东西晒着,暂时放在靠东的耳房里。”
小厮又被问得一愣。
而后他眼见着四爷搁下笔,让他带他去前院瞧瞧......
二人到了前院,小厮将耳房门推开。
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鼻。
小姑娘送的东西还真不少,叠摞起来,在地上还摆了一大片。
许绍元绕着地上的东西逐个看过去,小厮只好跟在他身后,指给他瞧:“这个是腌鱼干......这个是腊肉......”
他听了几句,便摆摆手让小厮不必再说,而是围着那一摊东西绕了一圈,抬手将一些盖在下面的露出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翻到一个小包袱,里面的东西方方正正的,摸上去像是个扁扁的盒子。
他将那包袱皮打开,发现里面竹制的盒子上贴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几行台阁体潇洒俊逸——
“本店自制果仁饼,
“咸口不甜,
“酥脆不黏,
“若不好吃可更换。”
许绍元看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想来这是她特意按他的口味挑的酥饼了。
他将那包袱皮撤下,握着那竹制的盒子要出门去。
“四爷......那个瞧着像是点心。”小厮提醒道。
四爷极少用点心,他怕他拿错了。
许绍元嗯地应了一声,嘴角噙着笑。
“得仔细尝尝,人家会问的。”......
*
青岚接到刘管事送来的信,见许先生写到事情有变,倒一点都不意外,更加提不上难过。
她虚岁十七了也还没定亲,虽然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她是有些感觉的——她的亲事不会很顺利。
好在她本也不是非要嫁人不可的,便并未当作一回事,只等着本月十五再去找许先生聊天......
这些日子真正为亲事难过的另有其人——正是竹林里崴脚的沈常樱。
她那日由冬梅陪着回了自家院子,一路上把冬梅的胳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她恨的自然不是冬梅,而是沈青岚,母亲先前的精心安排眼瞅着就要成功,却被半路杀出来的沈青岚坏了事。
功亏一篑不说,之后恐怕也再难接近世子爷了。
她是沈家最小的嫡孙女,千娇万宠地长大,自幼要什么便有什么,即便是暂时得不到的,母亲也能想办法给她弄到手。
然而待她长到这个岁数,发觉自己最想要的是像世子爷这样的夫君时,却发现什么手段都不管用了。
小周氏把哄人的话说了个遍,却见常樱仍是哭嚎个不停,还又是撒泼又是拿下人出气的,便终于决定把实话告诉她。
“我的儿啊,这世子爷你就别惦记了。咱们这招都已经用了,你再往他面前凑,也只会惹他厌烦。娘再帮你寻个好的就是了。”
常樱哭得在榻上打滚,青丝搅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我不依!您上哪找个和世子爷一样好的?我自打认识了世子爷,那别的男人都跟个烂番薯、歪茄子似的,让我怎么瞧得上!”
小周氏重重叹了口气:“瞧不上也没辙。反正那姓袁的你就别想了,他现在都对你无意,那等你嫁了他,整日在他眼前晃悠,他对你岂不是更加厌烦?那你即便嫁了他,又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真好似一盆冷水浇下来,常樱抽噎了一会,捂着耳朵扎到枕头上哭,却终于不再发狂了。
小周氏也不再劝她,只让下人在一旁好好看着,说小姐只要不伤了自己,做什么随便她。她这闺女就是自小太顺当,没她的心计手腕又不如她能忍,那哪里能请得动袁文清这尊大佛呢。
常樱哭得狠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到了第二日却早早地醒了要吃东西。她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鸡丝面,一个拳头大的馒头,还加了两颗鸡蛋,一碟小菜,直把采荷她们看得心惊。
小姐莫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要把自己撑死?
往后的几日,常樱虽还打不起精来,却到底没有撒泼打滚地折腾了,四房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小姐对世子爷的这股劲头大概是过去了......
本月十五这一日,青岚没有和常清、常忻她们一样去学堂上学,而是算着到了时辰,带着纤竹准备出门。
她们出院子,过夹道,上了抄手游廊,却见迎面走来一对主仆。青岚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走在前面的女孩儿竟是沈常樱。她没有像先前一样化浓重的妆,便显出原本的娇媚模样,一下子竟是让人认不出了。
烈日当空,常樱走得百无聊赖,见青岚迎面走来,也眯着眼瞧了瞧。
雪色的纻丝衫,细麻的裙子,这一身衣裳被日头照得泛白光,刺眼得很。
怎么又是沈青岚,她近期的倒霉事全与她有关,若没有沈青岚,说不定此时她已然在和世子爷谈婚论嫁了。
常樱的指甲尖渐渐陷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