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去吧。”
桑诺站起身来,解开伞上的红绳。
撑开。
转身就走。
谢长翎有些还没想明白的东西,他眼睛一扫,见自己的师叔已经起身,侧耳听了片刻,顺着桑诺所去的方向而去。
不过迟疑片刻,就见一身黑衣的十五师叔已经坠在桑诺的身后,步伐缓慢,手持窄窄的银剑,像是一道影子,轻飘飘地跟着她。
“有些怪。”
谢长翎嘀咕了一声,拽着自己的同伴跟了上去。
柳家犹如灭顶之灾,百余弟子,几十本家,随从无数。占地超过三十亩的本家这么被损毁,所有人只能呆呆站在残骸旧址里想未来的出路。
桑诺走出一截,已经感觉到一些乏力。
她弄清楚了缘由,也知道该怎么去做,只需要……
“桑前辈,柳家人说的胥离山弟子,说的是您?”
桑诺听见来自身后哒哒追上脚步的谢长翎疑问,嘴角微微勾了勾。
“这种事……该怎么说呢。”
桑诺撑着伞手捂着胸口,半眯眼忽地表现的有些难受,等了片刻,才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抬眸看向天空的半轮月。
已经是寂静的下半夜了,空荡的街道上,只有一捧清浅的月光。
“我那先夫……是胥离山弟子。”
桑诺单薄的背影在月夜下几乎微微发颤,声音也细软到好似颤抖。
“我一个未亡人,从未踏足过胥离山之地,能够想念他的方式,似乎也只有这样了吧。说自己是胥离山弟子,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
谢长翎瞬间像是站在刀尖火海里脚底下烫得他几乎跳起来,一张脸都快要五官扭曲,紧张到一张嘴就咬了舌头。
他怎么又犯了这种错!
为什么要去问她这种问题!他为什么啊!!
谭智沅绝望地闭上眼。怎么会有这种兄弟,不到两个时辰,步步踩着人家的伤心事走,揭开人家最痛的点。
桑诺抬起衣袖在自己的眼下按了按。
如果只是这群小家伙,应该轻易地相信了吧,但是还有一个变数。
桑诺整理好表情,侧身回眸。
谢长翎一脸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的绝望,阁也还在慢吞吞反应,谭智沅手按着额头闭眼叹气。
而他……
一身黑衣的男人,像一道影子一样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停下了脚步,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手中攥着窄窄的银剑站在原地。
风吹起他的蒙眼黑巾,衣摆晃动,他却像是在发呆,原地不动。
桑诺回忆起他之前的几次表现,虽然还看不明白这位十五师叔的用意,但是她知道,该利用的,不能放过。
夜月下,桑诺撑着伞,穿过三个少年,一步一步走到黑衣男人面前。
他很高,走得近了,桑诺几乎才刚过他肩膀高。
细长的脖颈上,青筋明显。
桑诺忽然晃了晃。
这个身高差,好熟悉,熟悉到她几乎快要想起来某些旧事,某个……旧人了。
男人明明看不见,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开脚步,只低下头,配合桑诺的身高。
而桑诺发现眼前的人和她之间熟悉的身高差,让她眯起了眼退后两步。
好眼熟,差点都要想起来了。得离远点。
而这份眼熟让她没由来地不高兴,让她又一次心生恶意。
抬起头,狐族少女眸中水波潋滟,又娇又软。
“我想要去胥离山见他,您帮帮我,好嘛?”
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谢长翎猛地听到这一句,顾不得其他,连忙摇了摇手。
“桑前辈,您别问我十五师叔,小师叔他不能说话……”
桑诺根本没理谢长翎的话,一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男人。
须臾,眼睛蒙着黑巾的男人到底还是张开了嘴。
“——好。”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给出了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