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朗穿着卡其色的皮夹,笑容满面,活脱脱应了那?四个字, 红气养人。
顾倚风简单打了个招呼, 提醒道:“我?在这个组里?可?不是编剧,注意称呼。”
薛正朗嘿嘿笑了两声?, 滔滔不绝道:“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跟时澜对戏, 顾老师大?好人,有好事你是真想着我?啊!”
看着他富有朝气的面庞, 顾倚风无奈地笑了笑。
薛正朗是她喊来的, 来救一个三线男演员的场。
原本的男演员突然被爆出来脚踏三条腿, 人设翻了, 现在在网上?几乎成?了过街老鼠, 偏偏他在剧中要饰演是个纯情少男, 有这种黑料在身上?, 肯定不能再用他了。
偏偏这还是个重要角色,戏份删不得剪不得,只?能临时找个外形气质相似的人来救场。
而?近期小火一把的薛正朗, 成?了最佳人选。
薛正朗在之前?金澄的“调/教”下突飞猛进, 在对戏中气势不输很多年?轻演员, 甚至能接住几位老前?辈的戏,连作为导演的童虹都感慨找对人了。
顾倚风坐在显示器后面, 看着屏幕里?的薛正朗,眼前?不禁浮现当初那?个连眼?戏都要被纠正五六遍的青涩少年?。
一旁的导演童虹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感慨道:“别看小薛还是个新人,这演技可?灵着呢。”
顾倚风莞尔,顺着也夸了两句。
古装剧比现代剧要求更高,花费的时间成?本也更高,对演员的考验几乎是数倍的增加。
时间流逝,灿阳和煦,暖乎乎的光倾洒在身上?,在头发丝的边缘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与秋天的尾巴黏在一起,冷不丁地就来了,而?等新年?过去,又一溜烟地将太阳抱出来,恨不得跟所?有人宣告自己?即将下班。
顾倚风没想到,这才刚过去没几天,谢泉居然又来了。
依旧是打着探班的名义。
因为不舒服,她没有吃午饭,而?是一个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杯某品牌的新款奶茶。
“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躲我??”
谢泉走近,很随意地坐在剧组的小板凳上?,他身量高,这样一坐更显得一双大?长腿很局促。
顾倚风抿唇,想到两家长辈之间的关系,还是道:“没有啊,刚刚不是看你在跟时澜说话吗。”
谢泉笑了:“那?现在我?跟他说完了,姣姣能跟哥哥说说话吗?”
捏着奶茶的手指紧了紧,顾倚风哂笑一声?,她自己?也不知道笑的究竟是什么?,幽幽道:“好啊,阿泉哥哥想说什么??”
“你跟时绰,现在怎么?样了?”
顾倚风不假思索地答道:“很好啊,我?很享受现状。”
谢泉挑眉:“看来,你对时绰这个联姻对象很满意?说起来,姣姣小时候还经常跟我?说,将来绝对不会去联姻。”
顾倚风喝了口?奶茶,过度甜腻的口?感才唇齿间弥漫,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头,放下奶茶杯才道:“他跟别人不一样,我?喜欢他。”
“那?,你分清喜欢的是时绰本人,还是可?以成?为你丈夫的任何一个人了吗?”
顾倚风眉间的褶皱更加明显,只?是这次,不再是因为那?杯不合口?味的奶茶:“我?喜欢的当然是时绰了。”
谢泉又笑了:“那?如果别人做一遍他目前?为止对你做过的一切,你会有同样的心动吗?”
异样的情绪充斥在内心深处,顾倚风定定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幽幽道:“阿泉哥哥,如果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都要认为你是在挑拨离间了。”
她偏头,目光定格在男人与当年?一般无二的眉眼上?。
真怪,明明没有多少变化,可?她又觉得哪里?都变了。
对,就是变了呀,只?是她一直不想承认而?已。
不想承认曾经的白月光也染上?一身铜臭味,而?且这味道劣质廉价,不再有当年?半点的清风霁月。
她当然知道人都会变得,哪怕是她不也一直在变吗,当初那?个因为一把雨伞、一件外套就会心跳一整晚的顾倚风也早就没了。
她喜欢被人珍视的感觉,那?种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珍贵宝物的感觉很令她上?瘾。
或许她曾经喜欢谢泉就是因为这个吧,但可?惜,他的珍视,不是给她的,每个人对他来说,都是珍宝。
也都一文?不值。
“哥哥妹妹”的戏码她不想玩,也觉得恶心。
当年?是,现在也是。
其实当初,顾倚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以家人的身份给她写过一张纸条。
少年?的字迹不算潦草,但胜在冷冰冰,让她瞬间清醒。
【姐,如果你喜欢谢泉是因为他曾经做的那?些事,那?我?告诉你,我?也可?以做,爸妈也可?以做,外公同样可?以做,甚至连季成?羡他们都能做。你喜欢的究竟是谢泉本身,还是你在脑海中为他不断美?化过后的一个?明般的形象?】
是啊,她喜欢的到底是真正的谢泉,还是自己?脑补出来的那?只?纯粹的月亮?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又被还了回?来。
子弹出膛数年?,终于被当年?应该打中的人弹回?了发射者的眉心。
有风掠过,刚冒出来的绿芽舒展着身子,时不时探头探脑窥探人间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