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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别夜从大汗淋漓中猛地惊醒。
他倏而睁眼。
依然是雪夜,天还没有亮,冷风从门框的缝隙里吹在他的周身,他的脸颊上却?真的有汗滴落,仿佛在告诉他,梦中所见的那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没有梦可以这么?真实。
可以这样充斥和无数次地重复。
他在那一日后屠尽了少和之渊,今日被他杀了的这些长老与执事们?,在那段他已?经?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的后续中,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同样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所以他会觉得熟悉。
虞别夜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与交错的记忆中并?不?相同的手?,冷白,修长,却?没有长年累月给凝禅递制傀工具而积攒出来的茧子,他在渊山种下的桂花树尚且还没有成林,更?没有种下漫山遍野的六初花。
与那些记忆中最不?同的是,他的天上月在那个雪夜,坐在渊山台阶的最高一阶,看他扫了一夜的雪,然后俯身吻了他。
虞别夜屈指。
雪夜的风吹在他的脸上,那些分辨不?清的记忆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在这样体内的炙热和冷风的交错之下,心?绪不?断翻涌。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灵犀秘境中,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从天而落,再挡住他的那一剑时,留下的剑痕。
彼时他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有再细思。
历尽千帆后的如今,他终于?过于?后知后觉,却?也不?算太晚地恍然。
那份熟悉,来源于?天鹤诀。
她早就?会天鹤诀。
换句话说,他如今拥有的这些又如已?经?活过一世了的记忆,她……也有。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过往,她的记忆之中,她真的被他无端推落了山崖,在愕然中被九转噬魂撕碎,然后从头再来,又一次在灵犀秘境与他重逢。
前世……那些记忆,姑且可以被称为是前世吧。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复杂到让他无法理解的眼和剑意,也所以,她会在那个时候,就?将佛琉石放在了他的身边。
那些前世的记忆,是真的存在过。
存在,且依然在她的脑海中。
过去的一切都有了全新的解释,虞别夜回忆着一桩桩一件件细节,再与那些前世的记忆比对,心?中的涌动越发激烈。
被九转噬魂大阵撕碎的那一瞬,一定很疼。
可再来一次,她犹豫再三,举剑却?又放下,对他有戒备,有杀意,可最终,她却?还是愿意相信他。
相信他,再为他俯身。
他的天上月再一次从天穹而落,而这一次,是为他而来。
前世今生,他自以为自己的爱意隐蔽而不?堪,所以宁愿深埋心?底,宁愿腐烂于?自己的内心?深处,让那些妄想和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一样,变成一团永远不?见天日的腐泥。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他错了。
她敢在记得这一切后,依然向他而来,他却?甚至不?敢诉说一句真正的心?意。
她自始而终都没有介意过他的分毫,而他却?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虞别夜倏而站起?身来。
角落里小憩的段重明倏而睁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他:“怎么?了?什么?情况?我们?被发现了吗?”
大半夜的,虞别夜竟然在笑。
段重明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了,也跟着猛地站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警惕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虞别夜站在夜色之中,朦胧的星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这个白日里还满身杀意的青年,此刻的眼瞳和侧脸却?竟然温柔缱绻:“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段重明:“……?”
段重明瞳孔地震,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白天杀了那么?多人,晚上还能在这儿对着夜色温柔的笑。
这多少有点变态了吧兄弟!
凝师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快来管管你这个师弟,他……他多少有点不?对劲啊!
这边段重明还在惊恐地腹诽,虞别夜却?已?经?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我去接师姐。”他撂下这句话,然后就?脚步不?停地走入了风雪之中。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风雪不?能,冷夜不?能,他自己过去那些蜷缩不?堪的心?,也不?能。
他想要见她。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急迫,更?冲动,更?汹涌地……想要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