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明姣方才的提醒,孟长宇声音刻意放得很低,像絮语:“你昨天说,我和周沅若是有想要的,也可以和你说。”
“想出来了?”
楚明姣有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长到腰际,被灵液沁湿后有种天然的曲度,颜色也由深黑色转变为栗色,她慢慢擦着发尾,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没什么可想的。我和周沅师从天极门,学的是山脉与地脉,对我们有用的灵器并不多。”孟长宇紧紧盯着楚明姣,不动声色屏着口气,说:“我们想要司空命盘与星脉仪。”
楚明姣拧干发尾最后一点水,撒开裙摆,站起身来。
她在原地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孟长宇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他们并没有狮子大张口,开口漫天要价,一是顾忌她的身份,不敢胡作非为,二是即便他们拼尽全力,也注定不是战斗的主力,真要血拼起来,他们是稳固的后方,在前面厮杀的永远是攻伐之流,他们做不到真的厚着脸皮要求和白凛同样的待遇。
司空命盘与星脉仪无法与流光箭矢和龙吟剑这样的灵器比肩,可也并不常见,而且是对他们真正有用的东西。
微妙的是,这世间数十个司空命盘与星脉仪,全都存留在山海界里。
被摆放在祭司殿中。
这无疑是一种试探,楚明姣到底是不是出自山海界,是不是他们推测的那几个身份,就在她应与不应之间。
孟长宇突然有些紧张。
楚明姣扫过孟长宇与周沅,看清他们脸上深藏的惴惴,并没有迟疑太久,沉默半晌后给出了回答:“可以。”
这像一个惊天炸雷。
炸得三个人脑袋齐齐开花,呼吸都截断,无意识屏息,屏息到感觉到胸膛里开始发闷,才恍然醒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沅是最吃惊的那个,她眼睛一下睁得很圆,视线胶着在楚明姣的脸上,从鼻脊到嘴唇,细细地看,好像要借此与各种传闻中的人物对应起来一样。
“你们应当也知道,这三样东西加起来,价值已经超过了流光箭矢。”
“我说话算数,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伤了和气,答应你们的,一分都不会少,但请三位在接下来的破关中,毫无保留,竭尽全力。这不仅仅是能不能取得报酬的事,同时攸关性命,如果在最后一道关卡前倒下,撑不到地煞真身出现,这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孟长宇勉强扯了扯嘴角,叹息着道:“放心吧楚姑娘,我们看得懂形势。”
不是看在自己命已经攒在地煞手里的话,他们三个又不蠢,再大的诱惑也比不上生命,这会铁定毫不迟疑掉头就走了。
“行,今天有什么安排?”楚明姣问。
白凛与孟长宇对视一眼,前者终于开口,当然,这回声音低得不行:“我们夜里商量的是,今天就不强攻了。后面这肯定是道难关,一旦开始破关,就不能中途停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开始之前,我们要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再去仔细看看第四道石堆,如果可能的话,有人来说说破关布署是最好的。”
楚明姣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好。”瞥见楚明姣用各种天材地宝调制好了裹到手上的灵液,孟长宇眼皮抽动着,看向白凛,心想还是不能无功受禄,决定先干活:“那这样,你们调整调整状态,也适当放松一下,特别是楚姑娘,手注意一些,明天可就要上战场了。我和白凛先去最后一座石堆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意料之外的东西来。”
周沅也想走,她现在想想楚明姣可能存在的各种身份,特别是最吓人的那个,就觉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
是不卑不亢来得有气节,还是谨小慎微更能避免行差踏错。
“楚姑娘。”周沅朝楚明姣笑了下,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僵硬,没话找话地随手一指,问:“这是什么?”
“以乌龙骨为首的十几种兽骨磨成粉,再放入山参与月静草煮至融化,兑以灵液调和出来的洗发膏。”
楚明姣却还是前面几天的样子,一点没有传说中那位高高在上,不好亲近,挑剔至死的架子,“比外面卖的都好,抹在头发上会有种淡雅的香,经久不散,即便溅上了血也不会马上被腥气压下去。”
周沅一颗心悄悄放回肚子里。
好像不是后。
不是就行,哪怕是楚家那位四少主,单从身份这方面来说,让人面对起来,至少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好像真是诶。”周沅凑近了些,不经意间嗅到她发丝上的香气,在原地停留了一瞬,说:“野玫瑰的味道,还有点像檀香。”
可能女子之间,天生就会被这些新美丽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周沅在心里掂量了会,抿着唇,渐渐与她聊到了一块。
聊了一会,周沅见她们在这里坐着也是坐着,眼看楚明姣这边揭下手上一层白色缎料,她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柏舟身上。
“是帝师啊。”她瞧了会,倏而小声嘀咕:“别的不说,帝师长得可真好看。”
楚明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半人长的石块上,柏舟侧卧着,没法全然舒展身躯,腿只能很委屈地曲起来,睡得不算安稳,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眉心也会跟着蹙起来,但架不住这人骨相好,睡着时,那种淡然出尘,霁月光风般气质半点也不受影响。
“难怪我听说,自打帝师上任,出席过几场宫中宴会后,就有传言说圣上有意将公主下嫁,几位国公府的千金也都对帝师另眼相待。”周沅啧的一声,抱着胳膊摇头感叹:“若不是我知晓的事情多,早就看断红尘,见了帝师这样的容貌,这样温柔的气质,也得心动。”
这纯粹是属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周沅只是随口一提。
她得找点话来说,不然也太尴尬了。
“嗯?”楚明姣回眸,露出一种诧异中带着微妙的情,周沅看得不是很懂,听她好似的问起:“帝师还这么受欢迎呢?他不是凡人吗?”
“凡人才更受欢迎呢。”周沅一下来了精:“楚姑娘,你可能不大了解我们凡……嗯,这边的情况。帝师也不是普通凡人嘛,身份仅在皇族之下,通古今事,后宅清净,嫁过来都不用伺候公婆,而且帝师做事认真专注,性格温柔到叫人无法拒绝——自然,长得也叫人无从拒绝。”
“不比什么天天逛花楼吃花酒,一身熏臭还长得肥头大耳的王侯公子来得靠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