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鲁国公在与她合谋的同时,果真还有另外的打算?
——
吴府。
王医正净了双手,在素纱屏风后给呆坐在折背椅上的吴岱施针,他捏着极细的金针,蓦地侧过脸,只见一面素纱屏风外,那年轻女子身影朦胧,王医正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注视。
他皱了皱眉,心中思忖着这几日来此女子的表现,片刻,他试探一般,郑重地在吴岱头上落下一针。
“王医正。”
屏风外的女子忽然出声,王医正眉心一跳,将针取下,却听她又道:“不知我可否近前一观?”
王医正一顿,却没说话。
“我虽得娘娘口谕,与您一道医治老主君,但这些日,我一直未曾干预过您,是因为我听秦老医官说过,您的针灸之术在太医局亦是数一数二,我既为小辈,不敢贸然改易您的医治办法,但我亦想近前瞧一瞧您的针法。”
倪素说着话,却见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除了她,无人能见那个人,他手中拿着一道书册,是用绯红锦缎装帧过的,他进来也没说话,只是与她相视一眼,朝她颔首。
倪素立即明白他已经拿到了那份礼单。
徐鹤雪在桌前坐下来,垂着眼帘翻看礼单。
“你其实根本不通什么针法,是不是?”王医正在里面冷着声音,忽然说道。
倪素愣了一下,随即匆匆绕过屏风,那吴岱鬓发斑白,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任由王医正摆弄。
“王医正……”倪素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些慌张之色。
“好啊,你这女子,果然欺瞒娘娘!”
王医正见她一下慌了,便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说什么不敢干预我,你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连针法的深浅都瞧不出!”
这些日,倪素不与他为难,他便借自己针法是为绝学,不许她偷瞧为由,不让她近前来看,而他时不时地问她几句药理,或是针法,她药理虽通,可涉及针法,她却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王医正便越发疑心。
到今日,他许此女子在屏风外站着,便是借这一针来试探她的深浅。
“王医正,您也知道我为兄伸冤的事,娘娘的亲弟因此而伏法,而我如今只是一个孤女,若要与娘娘为善,使贵人放过我,我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倪素垂首,声音细颤,“我家中有金针刺穴的绝学不假,只是我父亲不许我学医,在这门绝学上防我防得更加厉害,使我不得半点真传,如今我空有医典,却实在来不及细学,可我若不出此下策,又如何能保得住性命呢?”
“你是说,你家里这门金针刺穴的绝学,的确在你手上?”
王医正心中一动。
“是……”
倪素抬起眼来,“还请王医正手下留情,听闻您在针灸之术上颇下功夫,若您肯替我瞒下此事,我愿将起奉上。”
“你舍得将你家中的医术交给旁人?”
王医正将信将疑。
“不过是为求一条生路,再者,医术要得用,才有它的价值。”倪素伏低身子,言辞恳切。
“若王医正肯教我,便是最好。”
王医正久久不言,他捋着胡须将面前这个女子打量了一番。
“我到底也不忍为难你一个孤女。”
他说。
“多谢王医正。”
倪素满眼欣喜。
王医正再没说让她出去的话,吴岱的癫病没有好转,还是在椅子上一副痴态,王医正凝住心,为其施针。
倪素在旁冷眼看着。
越看,她便越发确定,这位王医正,根本就没有用心医治。
虽不至于使吴岱的癫病恶化,却也不会令他有什么好转的迹象,他的确是擅长用针的人,却并未存心为吴岱医治。
王医正停了手,见倪素站在那儿,一副茫然之相。
他心中不由冷嗤。
果然女子行医,便是如此平庸。
徐鹤雪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倪素身边来,王医正莫名觉得后背好似有一股子阴寒,但他转过脸,与倪素四目相视,他什么话也没说,又专心手上的事。
他自以为拿住了此女的把柄。
徐鹤雪的手指在礼单上点了点,倪素顺着他所指的那处看去,她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看向王医正的背影,“王医正,我为老主君诊脉之时,发觉老主君气血不足,肾气有损,是否需要进补?”
“这是自然。”
王医正哪用得着她说。
倪素看他施针完毕,便主动上前研磨,一边听他说,一边代他写方子,然后交给内知。
徐鹤雪看着内知出去,从这里到库房有些远,倪素却不能在这个当口在王医正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府中的内知与家仆,也都盯着她,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