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只交过一次手,却不断从其他王庭武将口中听过的名字。
火光浓烟之间,耶律真看见那个骑着一匹白马,手持长剑的年轻人,目光相触,耶律真作势便要一夹马腹迎上去。
雍州军还有后招么?
耶律真不确定,但他绝不能退,他要带领他的勇士们,夺下这座城,杀光雍州军,杀光这座城的所有齐人。
他绝不会再如十六年前那样,入了城,却又硬生生被苗天宁赶出去。
他要一雪前耻。
“将军!齐人的援军已逼近雍州城!”一名胡人斥候骑马疾奔而来,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大喊,“齐人援军已逼近雍州城!”
耶律真脑中一阵轰然。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陡然转脸,怒声,“你说什么?!”
“齐人援军逼近雍州城!我们看见齐军的旗帜了!连绵一片,犹如山脉啊将军!”斥候几乎面无血色。
“南延部落的增兵呢!”耶律真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不知道,我们只看见了齐军!”
一时间,近处听见这番话的胡人兵都开始慌乱起来,气势陡然减弱。
耶律真一手紧攥缰绳,再回头,那片火光里,雍州军七零八落,已十分不成气候,他胸中涌过不甘,愤恨,却不得不咬牙下令:“撤军!”
耶律真不想放弃这座雍州城,这是他时隔多年再被启用的第一战,此地亦是他的耻辱之地,他迫切地想要将这座雍州城牢牢地攥在手中,攻城二十日,他好不容易攻破城门,如今却不得不放手。
他心中怎能不恨。
但没有办法,他败了。
雍州等来了他们的援军,而他耶律真却没有等来南延部落的援军,但他也不怕失败,眼下,他必须先保留实力突围出去,以期来日再战。
耶律真的军令传到前方,胡人军骤然收敛攻势,调转方向,朝着城门的方向疾奔撤退,这令秦继勋回过来,他们苦等二十日的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魏德昌嘶声力竭。
雍州军的兵士们精一震,一个个褪去颓丧之势,在魏德昌的带领之下,追击丹丘胡人。
外面谭广闻已经带着援军赶来,与冲出城门的胡人拼杀在一起,徐鹤雪骑马出城,正见耶律真在胡人兵士的保护之下,带领一路人马撕开谭广闻军阵右侧的口子,正要突围。
城墙底下,是堆砌的尸山。
那些,是十三州的百姓,徐鹤雪看见耶律真以尚存的齐人奴隶为要挟,逼退一队齐人兵。
他一夹马腹,提剑奔去。
段嵘带领一路兵马,紧随其后。
漆黑夜幕,点缀着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如同游荡的天星,而天幕之下,马蹄踩踏平原,尘沙随风而扬。
徐鹤雪取来马鞍上的弓弩,霜戈扬蹄,像一个战士一样往前疾奔,徐鹤雪在马背上稍稍侧身,一箭射出,穿透一名胡人兵的胸膛。
耶律真立时回头。
寒夜风冷,吹得那身着白袍的年轻人面上的长巾拂动,他听见那样一道冷冽的嗓音:“尔等蛮夷,还我百姓。”
段嵘与跟在其后的兵士们听见了,他们看着被胡人以绳索拖行的那些齐人奴隶,地上几乎留着长长的血线,他们奋力往前追,怒声大喊:“尔等蛮夷,还我百姓!”
“还我百姓!”
“还我百姓!”
第9章 鹊桥仙(一)
霜戈的速度很快, 快要接近胡人兵马的刹那,徐鹤雪借着马背一跃,翻身往前, 踩踏胡人兵士的肩膀,躲开袭来的利箭, 剑锋直指耶律真。
耶律真心下一凛,匆忙避开,再抽出金刀, 与其剑锋相抵。
霜戈正好奔来。
徐鹤雪重新落在马背上,他手腕一转, 剑锋绕过耶律真的刀背, 刀光剑影相撞, 段嵘率领的雍州军兵马如同迅疾的雷电一般席卷而来, 杀气纵横,在这片空荡的平原之上,与胡人杀作一团。
霜戈身上携带的琉璃灯碰撞马鞍不断发出清脆声响, 其中的烛火闪烁不断,将熄未熄,耶律真在马背上与这个面容不清的年轻人缠斗几个回合, 越是交手, 他心中便越是骇然。
这个人,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此人本不该执剑, 而应持一柄银枪的错觉。
雍州军的威势已不可挡,胡兵们手中绳索被雍州军挥刀砍断, 那些被他们一路拖行的齐人奴隶竟从尘泥里挣扎着爬起来, 拾捡兵器,带着满腔的恨意跟随雍州军朝他们杀来, 丹丘胡兵们一时慌乱得不知如何为战,他们被雍州军冲散成零碎的小队,承受着雍州军发狠的猛攻。
耶律真的亲兵见此局势,立即便夺来弓骑兵的弓弩,数箭齐发,射向正与耶律真缠斗的那个年轻齐人。
“倪公子……”段嵘的“小心”二字还未出口,只见苍茫夜幕之下,胡人的利箭触碰那人的衣袖,一霎淡雾微笼。
“将军!快走!”耶律真的亲兵冲上前,几人抵挡住徐鹤雪的攻势,剩下数百人护送着耶律真骑马疾驰。
段嵘只一愣,面前一名胡兵杀来,他立时做出反应,挥剑割破此人脖颈,他再度望向徐鹤雪,只见耶律真的那几名亲兵已被他斩于马下。
他骑着那匹霜戈白马,一盏琉璃灯在一侧晃动,直追耶律真而去。
段嵘想也不想,领着一队人马紧跟着追上去。
耶律真的亲兵回头,见身后的齐人穷追不舍,便对耶律真说道:“将军,我们为您挡住追兵,您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