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掺杂人声,这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倪素用衣袖挡着半边脸,偷偷偏头,撞上徐鹤雪那双眼睛,坐着同一张长凳,这间院子灯火通明,却只有他们之间的这一盏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留下影子。
倪素张嘴,无声向他吐露三个字。
“骗她的。”
几乎是顷刻,徐鹤雪眼睫一颤,立即懂了那是哪三个字。
倪素原本还没意识到什么,但发现他读懂她的话,再与他视线相触,忽然间,她一下转过去,也忘了把讨人厌的花椒摘出去,吃了一口菜,舌苔都麻了。
她的脸皱起来,匆忙端起茶碗喝一口。
徐鹤雪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垂着眼帘在看她地上的影子,她一动,影子也跟着动,可是,他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莹白不具形,与她,天差地别。
来的人太多,倪素与徐鹤雪找不到时机在此处便开棺吸纳魂火,很快散了席,那些来帮忙的邻里亲朋才帮着庞氏与她郎君一块儿抬棺,出殡。
倪素在后面跟着,却知自己出不了城,但她又不愿再让徐鹤雪因此而自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身边的徐鹤雪忽然化为雾气,又很快在那棺木前凝聚身形。
灯笼提在他手中,旁人便看不见。
徐鹤雪审视着抬棺木的那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视线又落在那漆黑棺木,片刻,他垂下眼帘,伸手往棺底摸索。
果然,有气孔。
倪素紧跟在人群之后,却不防有一只手忽然将她拉去了另一条巷中。
“倪姑娘。”
倪素听见这一声唤,即便她在昏暗的巷子里看不清他的脸,也听出是夤夜司的副尉周挺。
“不要再往前了。”
周挺肃声。
忽的,外面传来好些人的惊叫,随即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周挺立即抽刀,嘱咐她:“你在这里不要动。”
周挺疾奔出去,从檐上落来的数名黑衣人与忽然出现的夤夜司亲从官们在巷子里杀作一团,倪素担心徐鹤雪,正欲探身往外看,却听一阵疾步踩踏瓦檐,她一抬头,上面一道黑影似乎也发现了她。
那人辨不清她,似乎以为她是夤夜司的人,反射性地扔出一道飞镖。
银光闪烁而来,
倪素眼看躲闪不及,身后忽有一人揽住她的腰身,一柄寒光凛冽的剑横在她眼前,与那飞镖一撞,“噌”的一声,飞镖落地。
徐鹤雪踩踏砖墙借力,轻松一跃上了瓦檐。
那巷中两方还在拼杀,此人却先行逃离,徐鹤雪见底下周挺也发现了檐上此人,他立即捡了碎瓦片抛出,击中那人腿弯。
那黑衣人膝盖一软,不受控地摔下去,正好匍匐在周挺的面前。
跟着周挺的亲从官们立即将人拿住。
而周挺皱着眉,抬首一望,皎洁月华粼粼如波,铺陈檐巷,上面并没有什么人在。
“躲哪儿不好,真躲棺材里,和死了几天都臭了的尸体待一块儿,那药婆还真……呕……”晁一松骂骂咧咧地跑过来,说着话便干呕几下,“小周大人,您……”
晁一松话没说完,便见周挺快步朝对面的那条巷子中去。
竟空无一人。
“谁在盯倪素?”晁一松才跟过来,就见周挺沉着脸转过身。
“啊?”
晁一松愣了一下,回头问了一圈,有些心虚,“大人,方才咱们都忙着抓人呢……”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也不知是谁家的院子。
满墙月季或深或浅,在一片月华之间,葳蕤艳丽。
倪素躺在草地里,睁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枕着一个人的手臂。
灯笼里的蜡烛燃了太久,忽然灭了,徐鹤雪担心周挺发现她站在檐上,便匆匆带她跃入这庭院,但没有她点的灯照亮,他眼前一片漆黑,一时不察,与她一齐摔了下来。
他嗅闻得到月季的香,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护在怀里。
“倪素?”
她一直不说话,徐鹤雪无的眸子微动,轻声唤她。
“嗯。”
倪素应一声。
“月季有花刺。”
徐鹤雪解释着自己的失礼,说着便要扶她起身。
倪素闻言,看仰头看向后面的一从月季,他的手臂正好将她小心护了起来,避开了那些花刺。
她忽然拉住徐鹤雪的衣袖。
“他们好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