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儿的奶奶前两天去世了,今天出殡。”
爱立怔了一下,“这么突然吗?是意外?”她刚以为是段沁香那边闹出了什么事,完全没想到姐姐要说的,会是谢周氏去世了。
“是,在家里摔倒了,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脑出血。”
爱立问道:“森哥儿回去了吧?”
“他们都在,谢微兰昨天也过来了。”
等挂了电话,爱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离开京市不过才一周的时间,谢家老太太竟然就走了?
曾经给她妈妈带来深重的痛苦和屈辱的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谢周氏能活很久,久到都有和她妈妈再见面的可能。
然而谢周氏就这样走了,妈妈所经历的苦难,永远不会等到一句道歉了。她觉得,这对她妈妈很不公平,但是也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子,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有一个我们所期待的结果。
晚上,樊铎匀回家的时候,爱立正在厨房里拍黄瓜,樊铎匀见状,立即就洗手,把菜刀接了过来。
爱立也没有和他推让,转身洗青菜,一边和他说了小姨父的事,樊铎匀也没想到,情况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急迫。
爱立又道:“虽说谢微兰愿意帮忙,但是我总怕中间再出什么差错,我今天给姐姐打了电话,她说会请姐夫的同学千万要保小姨父几天。”
樊铎匀想得比爱立更深一点,从卫生局调到街道改造,明明是一种处罚,但是贺叔和小姨父,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只怕小姨父的状况比他们知道的还要艰难一点,大概率出现了体罚。
樊铎匀对运动的走向,有一点大概的猜测,先前中央下发京市大学工作组阻止师生乱批乱斗简报的时候,樊铎匀就隐隐预感到,新的运动已经在向全国蔓延,有领导希望控制住形势,但是民众的跟风和热情,在前面的“三`反五`反”“反`右”“整`风”“大炼钢铁”中,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别人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虽然对形势有预估,但是得知小姨父落到这样的境遇,樊铎匀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和爱立道:“我一会去珩哥那边,给姐夫打个电话,再和珩哥商量一下,小姨父调到汉城来,需要走哪些程序,政策上的事,珩哥应该比我们懂一些。”
爱立道:“那吃了晚饭再去吧,你这会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俩个人简单地吃了碗素面,樊铎匀就去江珩住的白云巷子,开门的是江珩的爱人丁雪云,见到樊铎匀还有些意外,“铎匀,你们从京市回来了啊,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你珩哥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局里办公。”
樊铎匀立即又去了公安局,江珩正准备下班,看到他过来,看了眼手上的表,发现已经是八点半了,猜他应该是有急事,笑道:“再晚一点,咱们就刚好错过了。”
樊铎匀先说,想借个电话,江珩立即带他去了办公室。
林家那边,林以恒刚好在电话边上,听到铎匀的声音,忙问道:“铎匀,是为了爱立小姨父的事吧?”
樊铎匀和他道:“姐夫,爱立姨父那边,最近可能受了些伤,情况应该比我们知道的还要紧急一些,姐夫你那边务必请同学帮忙照看一点。”
林以恒道:“好,铎匀,我刚听多美说了,现在就给我申城的同学打个电话,你回头把贺叔那边的电话抄给珩哥,我忙妥了以后,直接和贺叔那边对接一下,免得弄巧成拙。”
樊铎匀又问了姐姐的情况,得知尚平稳,他心里也略微放心一点。
江珩一直在旁边听着,等他们说完,眉峰微皱道:“是爱立小姨父吗?”
“是,最近应该被斗的比较厉害,再不把人救出申城,怕就来不及了。”
江珩问道:“是要把人调到汉城来吗?”又凝想了一下道:“现在的政策,他的籍贯不在汉城这边,想要过来的话,怕是比较难,除非是下放。”
樊铎匀将小姨父将要去街道办,再由区里下放到汉城这边来的事,和江珩简略说了下,末了道:“珩哥,我们的打算是,将小姨父安置在宜县周围的农村里,你看好运作吗?王学成同志那边和我岳母说,可以略微帮忙一点。”
江珩忽然道:“你小姨在宜县,对吧?现在还有个投亲政策。”
“小姨那边大概不行,小姨在宜县棉纺厂,本来就是陆厂长帮忙,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江珩道:“那只有下放到汉城附近的农场,这个可以请王学成同志帮忙,然后等等后面的政策,看看有没有变动,再把人调到宜县那边的农村去。”
江珩又和他介绍了汉城的几个农场,离汉城最近的就是与宜县毗邻的祁县农场了,在祁县那边,他还有战友在里面工作,可以稍微照看一下。
虽然不在宜县,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调过来。
晚上十一点,樊铎匀才回家,爱立还没睡,听到院门有动静,立即就穿了鞋到院子里来。
樊铎匀皱眉道:“爱立,你怎么还没睡?”
“珩哥怎么说啊?”
“珩哥说先把人调到农场去,这个需要请骁华父亲帮忙一下。然后看后面的政策变动,再找机会调到宜县那边的农村去。”
说完,又和爱立解释道:“现在大家行事都比较谨慎,珩哥的意思,就是骁华的父亲愿意帮忙,也最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免得给人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爱立点头道:“是,王叔叔本来就是好意帮忙,倒不好再让他跟着吃挂落。”
樊铎匀又道:“小姨父到了祁县农场,咱们也不用太担心,珩哥有战友在那边当副场长,照看下小姨父应该没问题。”但是这种照看,大概也就是吃得饱些,重体力活稍微少些。
爱立也知道,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能把小姨父保住,已然是万幸,不然对于小姨和伊利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难以走出的噩梦。
那个场景,爱立想都不敢想。
和铎匀道:“铎匀,我现在真心觉得,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先前我救小骢的时候,只是不忍心他被拐卖,没想到后面会和王家交往得这样密切。小姨父这次要是能顺利躲过一劫,那就是老天对我们一家最大的恩赐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小姨父调到街道去。也不知道谢微兰和贺叔那边最近进展得怎么样了?”
爱立这才想起,姐姐说,谢微兰最近在京市奔丧的事儿,和铎匀提了一句,樊铎匀也有些诧异,“谢奶奶身体一向算康健,竟就这样走了?”
爱立道:“无病无痛的,也算是喜丧。”
7月4号的上午,谢微兰到了申城,回家简单洗漱一下后,就去单位找姆妈。
林岫云见她这么快回来,还有些意外,立即放下了手上的文件,笑道:“我还以为你得多耽误几天呢!准备今天给老姚打个电话,问问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