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小康抱着个石臼在地上捣鼓着,转身和丈夫道:“大铭,一会看好小康,别给磕碰到了。”
孙大铭立即明白妻子的意思,怕一会儿会打起来,忙将儿子抱到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叮嘱他道:“小康,你就在这儿玩,前头人多,一会别摔倒了。”
安小雨见丈夫把儿子安排妥当了,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就听少原开口道:“杨叔,我还是那话,钱的事,我和冬青平分我们夫妻的共同存款,一人一半,冬青她还有食品厂的工作,这个是已经安排好的,她要是不想要,回头就给我姐。杨叔和婶子今天要是不想出这大门,尽管在这里坐着,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我家也没有赶客的道理。”
江梅花见他一点不松口,到底不敢和安家硬碰硬,轻轻拉了拉老头子的胳膊,“他爹,你看这事?”
杨老头“吧嗒”了一口烟,有些无奈地道:“少原,你这娃子忒不厚道了,你真是坑了我们冬青啊,你让她以后怎么办?”杨老头也知道自家这次不占理,前头态度强硬,不过是想着先声夺人,趁着安少原对冬青还有几分情意,把人唬弄过去。
安小雨不想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呛声道:“老叔,你这说的,冬青以后就要饿死一样?食品厂的工作,杨冬青不要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想看看这城里拿工资的工人,是不是比咱们村里种地的人家过得还苦些?”
杨老头眼珠子一转,朝安小雨冷冷地看了一眼,沉声道:“食品厂的工作人家已经定了我们冬青,怎么,你们安家这就翻脸就不认人了?离婚证还没裁,你们就不把我们冬青当个人看了?”
安小雨可不惯着她,“你们自己不把女儿当人,还怪到人家头上?小夫妻俩自己已经商议好了离婚的事,你们老两口带着这群小的来,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们都不知道啊?我弟好欺负,我安小雨可不好欺负,别说他不同意,就是他同意,我也把他打得不同意!”
安小雨这话说得异常强硬,从进门以来都把安家人当软柿子捏的杨老头,都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眼安家的这个女儿,蛮横地道:“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手伸的这么长?还管起兄弟来了,看把你能的!”
“我弟不归我管,归你管?我可不朝我弟伸手要一个子儿!”
钱伍花给他们吵得头疼,心口都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不耐烦地朝杨老头道:“我家小雨的事,不用你老哥操心,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早些把离婚证裁了吧,钱的事,俩个孩子都说好了的,你们杨家要是有意见,去告少原也行,拖着不离婚也行,左右错不在我们少原,也误不了我们少原什么事儿,你们和冬青商量着办吧!”
她这话就叫江梅花心里一“咯噔”了,担心这离婚的原因,真是女儿犯了错。忙道:“离,五五分也行!”
杨老爹瞪了江梅花一眼,瓮声瓮气地道:“三七分,我们冬青七成。”
钱伍花望着杨老头冷笑道:“绝不可能!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你看你杨家能不能多拿我少原一分钱?”不是想着让儿子顺利把离婚证领了,她现在都想拿笤帚,把这些人赶走。
江梅花望着钱伍花,又试探着道:“那四六?”
少原道:“五五,只会五五分,麻烦婶子你告诉冬青一声,让她明天在镇上公社等我,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把离婚证的事办了,说好的钱,我到时候也会带给她。”
杨老头还要再嚷几声,江梅花一把拉住了他,“老头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别让冬青为难,人家这是铁了心了,你别说了。”怕老头子反应不过来,还悄悄扭了一下他的胳膊。
杨老头立即明白,这里头怕是有事,清了清嗓子道:“行,那你和我们冬青说!”说着,眼还往安家四处打量,显然又在盘算起他家里的东西来。
杨老头吧嗒着烟锅,犹不甘心地道:“家里的东西怎么算?是不是也五五分?”
安少原面无表情地道:“冬青陪嫁过来的东西,她自己带走,剩下的东西,都是我妈妈置办的,和冬青没有关系。”
杨老头微微咳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不自在,当初冬青和安少原结婚,他们想着是二婚,安少原又心里眼里都是冬青,不陪嫁东西,安少原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是一样东西也没置办,冬青带着她自己的几身衣服就过去了。
这时候,杨家的老幺麦穗,指着安少原刚带回来的红烧肉道:“爸爸,肉!”
钱伍花皱了皱眉,和儿子道:“少原,给麦穗!”
等把杨家的人打发走了,钱伍花默默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好半晌才缓上气来,心里想着,杨家人再来闹两次,她这条命都得给他们气没了。
安少原也站在院子里出,显然被杨家人闹得身心俱疲。
安小雨劝道:“妈,少原,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离婚就是,你们都别为这事烦心,没有必要。”又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利索地套了围裙,就准备去生火做饭,还不忘打发一旁捣着石臼里的芝麻玩的儿子道:“小康,去和你姥姥玩会儿。”
小康立即就抱着小石臼,哒哒地跑到了姥姥跟前,“姥姥,捣点芝麻吧,我还想吃汤圆。”
钱伍花摸了摸外孙的头,笑道:“好,明天早上姥姥就给你做汤圆吃,”顿了一下,又问道:“小康,想不想吃红烧肉,姥姥明天给你做好不好?”她知道,刚才儿子肯定是想着小雨一家今天过来,特地去饭店买了一份红烧肉。
但是她知道,杨家要是一点好处没得到,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走了。她看着这一家人,实在是烦心的很,就是把她小外孙的红烧肉打狗了。
小康迟疑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姥姥,康康吃两块就可以了。”
钱伍花心疼地把小外孙抱在怀里,温声和孩子道:“没关系,姥姥多买点,康康可以多吃两块。”
孙大铭笑道:“妈,小雨说不能给他多吃,还小呢,怕回头闹肚子。”
钱伍花笑笑,“那康康多在这边住几天,姥姥给你做肉丸子和排骨吃好不好?”
和小外孙聊了会,钱伍花的心里也缓和了点,这才问儿子道:“少原,钱的事,你怎么打算?五五分吗?”
安少原望着小外甥摇头道:“不,妈,我的转业费不分给冬青,就是我们先前的存款两百一十块钱,都给她。剩下的钱,我想给姐姐和姐夫在县城里买一份工作,以后安安就在县城里读书吧!”
孙大铭听了这话,忙推辞道:“少原,真不用,我和小雨在镇子上也好得很,我们在那边待习惯了,乍到县城里来,可能还不适应。”
安小雨也在厨房里听到了,忙出来道:“少原,你不要操这个心,我和你姐夫日子好得很,我刚才说要抢食品厂的工作,不过是故意吓唬杨家。”缓了一会,又补充道:“你今天没给杨家让步,我心里都得劲的很,我们日子能过,你别往我们夫妻俩身上操心。”
钱伍花看在眼里,意有所指地道:“你姐姐姐夫都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只要日子能过,他们就知足的很。你要是有这心,手边留点钱,等你姐姐和姐夫需要的时候,再出个手就是,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夫妻俩人又推了几次,最后钱伍花一锤定音地道:“随你姐姐吧,就是我也想在村子里待着,等你和冬青的事了了,我就回村里去,养点鸡,种点菜,给我们小康改善伙食。”
安少原也就没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钱伍花让女婿陪着儿子回镇子上,怕杨家人得知转业费不分,又闹将起来,少原一个人扛不住。
送儿子出门的时候,钱伍花还不忘叮嘱道:“少原,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你看来可能只是让了一步,在别人看来,是他们还有得寸进尺的机会。”
安少原点点头,“妈,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
俩人快到镇上公社的时候,安少原远远地就看到了杨冬青,身姿笔直,面上清清冷冷的,并没有哪怕一分的纠结或不舍。
对于这一段婚姻,安少原觉得自己像误闯进了迷雾中一样,稀里糊涂地结婚,又莫名其妙地离婚,现在回想这不到两年的婚姻生活,俩个人的关系,似乎从冬青第一次随军以后,就发生了变化。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也闪过离婚的念头,但是到底没有下得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