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看陈暮的样子,许盎春便笃定他是怕得不得了,只不过是爱面子不说而已,“既然妹妹不喜欢,那我就把它们放回去。”
说着她就出了院门,不过好不容易捉到品相这么好的蚯蚓,她还是舍不得放,转个弯就把蚯蚓塞到了一个空花盆里,在表面盖了许多土,到时就把花盆抱回家,陈暮也看不出来。
料理好蚯蚓,她才回到院中,摆着一副极其通情达理的大姐姐模样,说道:“我已经把蚯蚓全部放回去了,你不用怕了。
“我说了我不怕。”陈暮不想在她面前露怯,说道:“只是觉得它们黑乎乎的长得不好看。”
“怕也没有关系。”许盎春玩了一上午有些口渴,她端起茶杯来牛饮了一通,“你还小呢,可以怕。”
虽是轻飘飘,随口而说的一句话,陈暮却感觉自己仿佛淋了一场窗外的雨,他似乎也变成一株萌发的幼苗,春雨润泽大地,滋养万物,自然不会冷落了他,将他仔仔细细地呵护了一番。原来他也没什么出,只是最寻常的一棵草,一个人,害怕也罢难过也罢,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要是怕了,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了。”许盎春扭头直视着他,“我当然会保护你。”
“那要是有一只很大的毛蜘蛛落到我身上,你也会把它丢出去?”
许盎春夸起海口来,也是相当地不切合实际,“别说有大毛蜘蛛,就算是有大蟒蛇,大老虎,我也会捉住丢出去的。”
陈暮和许盎春对坐在廊前,春雨淅沥,从檐上的砖瓦落下,砸到坚硬的青石板上,滴答滴答,一阵比一阵急促。
他偏头看着许盎春,看她不谙世事,却有一点天赋,很能讨得人欢心。
这一场春雨,似乎将他全身都浇得绿幽幽,湿漉漉的,但他不觉得难受,却像是经年之后,透了一口长长的气,那样的舒适,那样的自由。
他第一次度过春天吗?不,他第一次遇见盎盎然的,生机勃勃的春天而已。
此时回程,抵达陈家已是午后,庄子的赵管事,便极力留他二人吃饭,“山上掰的蘑菇前些时刚晒好,今儿晌午做小鸡炖蘑菇。”
许盎春想吃小鸡炖蘑菇,便偷眼去看陈暮,暗示道:“小鸡好吃,蘑菇也好吃。”她低声嘟囔一句,为了掩饰自己满腔的口水,端着茶杯喝了几口。
茶杯上的水渍黏在了许盎春脸上,她觉得不舒服,伸舌头去舔却发现她舌头太短,够不着。
陈暮见她实在是笨得可爱,便面带笑意,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那就吃了饭再回。”
许盎春得了他的应承,便十分期待着午饭,期待慢慢变成了食欲,以至于她吃了两大碗米饭。
回程路上,许盎春撑得昏昏沉沉,将脑袋靠在马车厢上打瞌睡。颠簸间,她忽然醒了,发觉自己竟然躺在了陈暮的怀里,她此时有些清明,忙着要起,陈暮却道:“可以再睡会儿,还有半个时辰到家。”
被他一说,许盎春又觉出困,她将脑袋朝向陈暮的腰腹,嗅了嗅,问道:“大伯哥,你的身上怎么没有烟味了?”
陈暮眼有一丝躲闪,“大夫说,抽烟对肺不好,我就戒了。”
“哦。”许盎春打个哈切,眼泪汪汪地睡了。
半个时辰后,陈暮将许盎春叫醒,拉着她下了马车,临近门前,松开了她的手。
阿朝在门里等着他们,许盎春是阿朝的妻主,陈暮定定,脸色如常地回了家。
陈朝果然在等着他们,许盎春喜悦地对陈朝说,“朝朝,我们回来了。”
陈暮扯出一个笑来,向陈朝告状说,“她没大没小地喊了我一路妹妹,你可得替我好好收拾她。”
陈朝也被这快活的空气感染,笑道:“那我也该叫你妹妹的。”
“看我不揍你们妻夫两个。”陈暮作势要打,却忽地浑身一凛,他有些悲凉地意识到。
这样好的春天,不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