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传来剧痛,像是金属针筒刺破皮肉、扎穿骨骼,直直地深入大脑内部。他痛苦得浑身扭曲,尖声叫了出来。
黑色的油像是噩梦,将他的意识锁在一片黑色沼泽里,越挣扎、越沉沦。
他一路被人拖行,大腿被磨得又凉又湿,怕是被磨出了血,但五感逐渐衰弱,连听觉也断断续续的,只剩耳边朦胧的对话。
“...长莺...你...修改...精...立刻...”
“我...他不...可能会...”
“死...无所谓...让他...服从...”
“但...”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女人捂着脸跌倒在地上,而罗宇源轻挑地单手掀开她的长裙,将她半架在椅子上,露出破烂的隐私。
座椅剧烈晃动,她却好似干涸的小溪,只挤出几滴水。她昂着头,脸上无悲无喜,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在狂风里低下了头。
曲文星颤抖着睁开眼,看见一个掉牙秃头的纤细女人朝他颤巍巍地走来。
她半跪着倒在曲文星面前,双手合十,表情绝望。她没有睫毛,琥珀色瞳孔完全袒露着,两行泪流下,是莹绿色的,像是徘徊在地狱里的游魂,周身萦绕着绝望的死气。
罗宇源在她手里塞了一张老照片,照片反光,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出是一个老人,面容慈祥,署名为‘曲海’。
“拿这个,攻破他的精壁垒。”
还没等曲文星看清全貌,他的手脚便被人无情地薅起来。又是一路拖拽,直到鼻梁重重磕在一台金属座椅上,颅内传来‘咔嚓’一声,是鼻骨被撞折的脆响。
有人在他头上套了繁重的机械原件,而耳边传来电信号的‘滴滴’声,他大脑经猛地一阵抽搐。
在剧痛中,老人慈祥的面孔缓缓浮现,是一个老哨兵,与年幼的他玩耍。曲文星鼻子一酸,喊着‘爷爷’。
记忆如书页飞翻,他好像徜徉在幼时的幸福回忆里,想起要多赚钱、替爷爷养老的幸福往事,警惕渐渐松懈,精壁垒也慢慢打开。
可下一刻,变故陡然发生!
‘对 不 起’
三个大字径直投映在他的精图景里,仿佛有人在他的星辰宇宙里肆意蒙了一层黑色软幕布,作为戏剧的基底;而他的意志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制着,成为了台上大戏的木偶,被命令着行动。
他瞳孔左右震颤,想要挣扎,可电信号无情地支配着他的经。在纳秒为单位的周期循环里,曲文星的精图景被肆意入侵,他的记忆被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取代,他的意志也在一次次的调jo里慢慢屈服,在疲累中,陷入了沉眠。
军靴声响起,罗宇源不紧不慢地上前,一巴掌扇醒了曲文星。
他一个激灵,火辣辣的侧脸混着耳鸣,他有些懵,环视着四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做了一场极恐怖的噩梦。
“长莺。”
罗宇源倨傲轻唤,长莺纤长瘦弱食指悬在按钮处,却不忍按下。罗宇源嘲讽一笑,用鞋尖拨开了长莺的侧脸,接着,用脚掌踩下那枚信号发射器。
特定的频率声波响起,曲文星身体一僵,动作定格,如同拼接的积木人偶。
罗宇源抬起曲文星的下颌,那双圆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深黑一片,如同最纯净的深渊。
他满意地笑了笑,对着长莺说。
“一会儿,你下去,设法取得方宸他们的信任。”
“是。”
“然后,你要想办法,杀了方宸。”
“什么?”长莺身体巨颤,仿佛不敢置信似的,“我不想杀人...”
“那7553就得死。”罗宇源用鞋尖勾起长莺的下颌,阴沉笑道,“长莺啊,你,好好选一个吧。”
“……”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长莺根本别无选择。
她无助而绝望地抬起头,眼泪掉下,像是孱弱的雨。
“我一个人,杀不了他们。”
“你有帮手啊。”
罗宇源将信号发射器放进长莺的手里,将她的大拇指放在发射源处,缓慢地按了下去。
曲文星身体又是一阵抽搐,而后温驯地爬起来,站在长莺身边。鼻骨断裂处,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看到这样狼狈又听话的曲文星,罗宇源一晚上憋着的滞闷气才散了些。他轻扯领带,摸了头发,发现刚染的黑发已经开始掉色了。
可惜,他最期待的父亲没有出现,染头发的讨好像是一场笑话。
他自嘲一笑,插手进口袋,指腹触碰到了另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
一个老人倒在血泊里,表情安详,衣衫很整齐,宛若做了一场很长的美梦。
这是他陪同赵景栩清查叶既明所属势力时,意外的收获。
罗宇源同情地看了曲文星一眼,轻叹了一声‘可悲可怜’,却也仅限于此。
他抬手,将他们推向入口的暗梯,居高临下地,望着棋子跌跌撞撞地奔向他设好的棋局。
“方宸,我会踩着你的尸体,拿着你的性命,成为站在指挥塔顶端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会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