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洲没有接话。
等车上人坐满后,开始长达三个小时的车程。
驶离市中心时,马上逐渐变得坑坑注洼,大巴车开始左右摇晃,不断颠簸,司机嘴角叼着烟,骂骂咧咧地稳住方向盘。原本已经熟睡的乘客,猛地朝边上一倒,醒了,眼里满是不悦。
何远洲从始至终没有睡,而郑轻轻从头到尾没有醒,眼见着她要倒,他伸手扶一把。
不偏不倚地,女孩脑装正好落在他怀里。
她的头发发质偏软,透过薄薄的t恤,挠着腹部的肉,略微发痒。
何远洲试图捧起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靠着窗,不出半分钟,她又靠过来。
他吸口气,稍往前坐,让她把头能够顺利地靠在肩膀上。
睡梦中的关经轻无意识地蹭了两下。
而后又重新拿起放在椅子扶手上的英语书。
到达里南镇时,天色己经全黑。
何远洲看了眼时间,叫醒她:“轻轻,到家了。”
郑轻轻悠悠转醒,毫无察觉刚刚枕着的是何远洲肩膀,慢慢坐直,伸了个懒腰。
车上没什么人了。
何远洲跟肴乘务员去后备箱拿行李,郑轻轻轻摘掉耳机,收好mp3,下车。
两人应该在镇子上的桥头分开,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皆是最短距离。
但每次,何远洲都会先把她送回家,再原路返回,距离是直接回家的三倍。
今天路上堵了会儿车,时间较晚,郑轻轻接过行李,“今天不用送我了,快回家吧。”
何远洲坚持要送:“我妈今天不在家,想去你家蹭口饭来着。”
郑轻轻欣然应允。
郑妈妈也很欢迎何远洲来做客,弟弟通常围着何远洲哥哥长哥哥短。
她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何远洲才是这个家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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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寒暑假的长短好像成为了判断学校好坏的标准之一,家长们每每提起“我们家娃念书的学校暑假只有二十多天”,口吻虽碗惜,面上却洋洋得意。
好像暑假越短,就越能保证学生会在高考中取得理想成绩。
郑轻轻特别特别讨厌,并且怀念初中时长达两个半月的暑假。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夏日最炎热的时候,只用在家里睡二十天,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郑妈妈却对这仅有二十天的暑假打起了算盘。
她派人打听周围各个工厂,哪里招聘暑假工,并且将这件事在何远洲妈妈来做客的时候讲出来。
彼时郑轻轻正坐在沙发上看某部热播剧的重放,听见后几乎要跳起来,扬声喊:“我不去!”
“你以为妈是为了让你去赚钱?要不是为了好好锻炼你,我才不会低声下气去找你张婶求这个机会呢,人家厂里可难进了。”
郑轻轻打断她:“我不去,你爱去你去。
“你这不懂事的!”郑妈妈脾气上来,“你暑假想干啥?天天在家里白吃白喝看电视?你看看你张婶家女儿比你大两岁,都结婚往家拿彩礼了,你倒好不往家里拿一分!”
又是那些翻来覆去的话,郑轻轻已经倒背如流。起初,听见这些话,她内心还会产生波动,躲在被子里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几个小时。听得耳朵要磨茧了,她再无半分波澜。
如今当时何妈妈的面,她面上又火辣辣的。
放假前她还跟何远洲说这个假期一定要好好休息,争取做一个废物。如今就要被逼迫着打工。
中考完暑假时间悠长,打工挣学费她认了,可现在只有二十天。
越想越觉得委屈、无奈,还担心何妈妈回家会开玩笑似地将这件事说给何远洲听,更加难过了。
这种时候,她嫌丢人,想让妈妈快点闭上嘴巴,可大人的想法与她恰恰相反。
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孩子,更能显得孩子有多不懂事、自己这个家长当的有多心累、多不容易。
何妈妈也只得安慰她,对方是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要掉下两滴泪。
“够了妈!”郑轻轻几乎是吼出来,两个妇人吓了一跳。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关掉电视,遥控器丢在老旧的木桌,踩着拖鞋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
“你瞧瞧。何姐,她如果有你家畅畅一半听话,我得省多少心啊!”
回到房间,火炉一般,她知道那个厂,早七晚入,大夏天要在大棚里工作,连个风扇都没有,除了上年纪实在挣不到钱的老妇,几乎没有人可以撑得过一个月。
因此才招手暑假工。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吹着风扇,越想越委屈,眼泪像自来水一般,哗啦啦地流。
在学校每天熬夜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假期不能让她好好放松,为高三一年养精蓄锐保存精力,而是要为家里生计发愁,比起弟弟,她花钱实在是少之又少。
哭着哭着累了,郑轻轻便睡了过去,直到妈妈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