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栀只觉得更可笑。
高欣作为陌生人,尚且有几分心疼,而明俊成作为亲生父亲,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
她麻木地看着高欣在那儿劝解,只期待着快点恢复力气,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许久。
明俊成大发慈悲地开口:“这样吧,我现在有一笔钱是不假,但是你弟弟要上贵族小学,又要给他买房买车,我跟你高阿姨还要度蜜月,钱本来就不够花。反正你手里有钱,我出十万,剩下的你垫,已经够意思了。”
明栀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绝对异于常人,即便听到这么不可理喻的话,竟然只是想抽抽嘴角笑一笑。
一千万,愿意给十万。
她恢复了力气,把纸杯放一边,头脑无比地清醒冷静,直勾勾地盯着明俊成:“爸,十万块您不用出来,我自己出。您手术那天如果没有人照顾,也可以叫我来。这就算是我对您尽的最后一点儿义务了,然后,等您回了c市,我们没必要再联系,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说完,明栀也不待里面的人反应,迅速转身离开。
该高兴的不是吗?
本来就不该奢求的父爱,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呢。
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出了医院大门便要朝着停车场走去,没有发觉原来位置上停得已经不是郑轻轻的车。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邵总?怎么是您。”
邵希臣拧眉,“郑轻轻先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啊。”明栀很累,直接坐在副驾驶,想要去拉安全带,好几次都没办法准确抓住。
“我来。”他接过,咔嚓一声,余光掠过毫无生气的脸,刚要张口,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声。
“您别问。”明栀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了,“我不想再在您面前哭了。”
“为什么?”他问。
明栀答:“很丢人。”
她回答的口吻很冷静,像是在刻意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总是会爆发出来。
一直憋着,只会更糟糕。
邵希臣迟迟没有发动车子,试图用她说过的话劝解:“你不是说,哭是上帝给人类最好的礼物,用来发泄?”
“对。”她回答得很快,只是一直望着车窗外,不与他对上视线,“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才是‘时候‘?”
“回家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吗。
邵希臣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画面。
空旷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得撕心裂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间仿佛静止,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您怎么不开车?”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还停留在车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树枝上,催促道,“您如果再不快点,我就要忍不住哭了。”
他沉默几秒,仍然没有发动车的意思。
“你家里的情况,我算是比较了解。”邵希臣循循善诱,“明栀,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大可放心地告诉我。这一点儿也不丢人。”
他的语调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又带着点儿安慰,明栀难过时候最怕别人的安慰,会让她的眼窝一下子变浅。
且面对邵希臣时,委屈总会很轻易地溢出来。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可她此刻只想由着心,将刚刚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她哭得厉害,邵希臣都担心她会抽泣到晕过去,需要时不时拍拍她的背,好让气顺畅点。
“您不要劝我。”明栀抽噎道,“我知道自己心狠,可我就是不想再照顾他了。”
邵希臣反问:“我为什么要劝你?你如果心狠的话,就不会同意帮他出手术费了。”
说起来手术费,明栀犹豫几秒,又向他解释了内心的小九九。
“您明明答应了帮忙出手术费,可我想从他那里另外得到些钱,既然得不到亲人的爱,那就多争取点儿物质保障。”
“我知道。”邵希臣抽几张纸递过去,又从储物盒里翻出瓶纯净水,单手拧开一齐递过去,“你只是在为自己考虑而已,这并不担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明栀情绪渐渐回落。
邵希臣提议道:“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认识北城最优秀的律师团队,作为子女,他有一视同仁的义务。”
“不用了。”明栀边摇头边默默擦眼泪,“我已经不稀罕了。”
说罢,纸巾被握成一团,她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落寞:“老板,其实我很羡慕她们母子,羡慕很多人。轻易就能得到亲人的爱,好像很多人都有家,可我没有。”
“只是想要一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栀自嘲般地笑了笑,又加了句:“幸好我独立,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断绝父女关系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地影响,您就当听我发发牢骚。”
紧接着,她立刻停止交流,话里带着请求:“您千万别再安慰我,免得我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