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弥忽然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时值金秋十月,流感盛行,以至于到了饭点来看病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两人吃完收拾好以后,路弥准备走,付砚说送她,于是两人相携来到楼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付砚牵着路弥的手,把她护在怀里。他今天穿了一件呢子风衣,皮肤蹭在上面有轻微的刺痛感。路弥窝在男人胸膛,偷偷笑了。
好不容易快挤到门口,付砚正说着要去找车,忽地,脚步一顿。
路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周景春。
女人穿着鲜艳的大红色马甲,左手提着叁个盒饭,右手牵着同样大红色的女孩子。
而那个大红色的女孩则冲自己身边的男人喊了一声:
“爸爸!”
路弥明显感到付砚的身子僵了一下。
周景春本来心情还不错的,看见这两人,脸色立马阴了下来。叁个大人一个小孩堵在门口,一下子便把进出的主干道给挡住了。
“我和妈妈来送饭了,爸爸你吃了吗?”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丝毫不清楚这些大人之间的纠葛。
付砚愣了一下,松开路弥的手走过去,去拉女儿的手。他本意是想先离开这里,没想到周景春却甩开了他。
她也没说话,就这么瞧着他,顺便也瞧了眼路弥。
路弥默默把身子背过去。
“好了,回去再说……”
付砚执意要拉周景春走,但这个女人力气偏偏大得很。周景春微昂着头,斜吊着眼:
“回哪儿去?”
付砚不耐烦地说:“当然是回家……”
“回家?”
周景春冷笑一声:“我跟你,还有家吗?”
她应当是忍了很久,讥诮色一览无余。饱经风霜的脸上隐隐因愤怒而焕发出不可遏制的蓬勃生机,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逼视的灼烫光芒。
“别在这儿说,换个地方……”
付砚还要去抱女儿,却被妻子更用力地甩回来。
“我偏要在这儿说!”她死死盯着付砚,脸色涨红得跟个烙铁似的:“付砚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你这样当儿子的!也没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你老子还躺在病床上,你女儿连上学的问题都没解决,你倒谈起风花雪月来了?你谈什么?啊?你谈什么?谈你爹的病吗?还是谈你娃娃念书?——你他妈谈个屁!!”
“姓付的,你但凡还有一丁点良心,就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大事小事拎不清!”
周景春眼中有火,火中有箭,直逼付砚。
都说付砚能忍,但她就不能忍吗?
从结婚开始,从两个人谈恋爱开始,甚至从她被介绍给付砚开始,她就已经在忍了——忍受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组建家庭,忍受为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下孩子,忍受为他的家庭当牛做马,忍受他对自己提不起来一丝一毫的性趣……她也是人啊!她也不是工具啊!哪有把人用完了再一脚踹开的道理——就算是驴,也不能刚拉完磨就宰了吃吧!
“行了!……”
付砚大喝一声,尴尬于周围路人的眼色,抱起女儿就往回走。周景春哪里肯让他抱走自己的女儿?紧紧拉着女儿不肯放手。女娃娃吓坏了,但却乖乖的,只小声啜泣,喊着要妈妈。路弥怕伤着孩子,想上去帮忙照顾,这时,却有一老妇扒开人群冲了进来——
老妇一见到这情景,二话不说,抬手就扇了路弥一个巴掌。
“贱人!——”
路弥还在发愣,付母便已开始破口大骂:“你个狐狸精养得小贱人!勾引我儿子搞乱我的家庭!你爹妈都死了才教出你这么没教养的下烂婊子!……”
各种难听的话一股脑泼到路弥身上,路弥却还在发蒙。付母发疯似的去扯路弥的脸,路弥躲避不及,被她扯着头发摔在地上。付母却还不放过她,把路弥摁在地上打。付砚心痛,要去劝架,却被周景春拽住袖子抢女儿……
四个人皆是形容狼狈,现场一片狼藉。看热闹的人们有拍照的,有议论的,就是没有劝架的。也许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场悲剧,但对旁观者来说,是谈资,是闹剧。看完了这场,热闹们便流向下一场。这本无可厚非,但有些人,就是愿意为了“别人”的事,“奉献”出自己“安稳”的一切的。
混乱之中,路弥突然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女孩的哭声忽然不见了。
路弥连忙在人群里搜寻,然而她被压在地上,哪里看得见那么丁点的身影。路弥心说不好,想提醒付砚,却被付母死死扯着头发。这时,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我的孩子不见了!——”
完了。
路弥心中有根弦,“啪”地断了。
PS:愿意为了别人的事奉献自己安稳的生活的,还有这次疫情不顾一切救武汉的广大医护人员,再次向你们表达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