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佢点解动手啊?你哋喺嗰边做乜嘢?”
“你去问佢。”
警察叁个小时都没从她这盘问出有用的信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拿着文件书起身走开。
不多时,一位高个警察来到阿羽面前坐下,与众不同的制服和警徽代表了他是个警司。
梁振邦,90年代初香港名震一时的年轻督查,嫉恶如仇的性格使当年的社团小帮派闻风丧胆,时至今日职位已高至油尖旺区主管警司,他正好在油麻地警署办事,刚巧碰上此次冲突。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东星社的成员,上次弥敦道的事还没彻查清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可下属报告了阿羽的笔录,他不知为何有些感兴趣,一个女人竟能毫发无伤暴揍男人?
“龙小姐是吗?”
“都写了我名字,还问?”
阿羽抬头无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梁振邦的脸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她在脑子里快速过了遍,明明确实没有见过。
“你好像不肯配合,我劝你最好交代清楚,在我这里收声没有用,我一样可以让你入册。”
“你一个警司还管这种小事,该说的我都说了。”
“没关系,你不说,我有权羁押你4个小时。”
4小时…阿羽急躁起来,和太子的约战可等不了那么久。
“你凭什么理由押我?”
梁振邦不紧不慢地说:“你自己考虑,当然你有权cll律师,或者请你家人保释。”
他说完这些要走,不速之客倒来了。
乌鸦携了几名马仔进了警署,肆无忌惮地踱到办公区域。
潮州佬一见乌鸦就破口大骂,被警察出声喝止。
他瞄了一眼四叁二:“啊~潮州佬,你蒲几十年都仲係碌葛样。”
梁振邦与一票阿Sr堵住乌鸦:“干什么,出去。”
“梁警司你也在~别来无恙~”
“乌鸦,我警告你,别在我的警署嚣张,这里不是你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弥敦道的事是谁搞出来的,早晚让你受把!”
“你不是吧,都要97了,还摆皇家警察的谱?”乌鸦搭住了他肩膀:“我细靓跟潮州佬同门误会而已,谈谈吧?”
梁振邦甩开他的手说:“想保你马仔啊?不如你也坐低戴个手铐?”
“抓人要有证据,你不想谈那我就先出去咯~”
乌鸦朝阿羽勾勾嘴角,很是胸有成竹。
不一会儿梁振邦接到上司的电话,交谈后他面色不忿地考虑许久,吩咐下属解开手铐,放走了阿羽他们。
离开警署前,阿羽再次正视了梁振邦,愈发觉得分外眼熟…
她暴打东星四叁二非但没遭怪罪,反而让乌鸦心生爽快,潮州佬处处不给面子还想落井下石搅他的财路,小拳王真是帮他出了恶气。
夜晚送阿羽到楼下,他驻车熄了火。
“你说不出手,点仲第一个没忍住?”
“你还提,帮你做嘢…真是倒霉。”
乌鸦放倒座椅躺着,掏出烟抛在空中玩:“我也倒霉,账没收到,还要去条子那保你~”
“好了,我要回去了…”
他忽然突兀地说:“小拳王,你应了太子的战我唔阻你,不过我希望你明天能活着。”
听起来像是请求。
阿羽无法确切回应,惟有点头搪塞。
刚要推门,她的手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把牵住,炽热的暖流霎那遍涌至全身,一颗心只剩下疯狂震颤。
“阿羽…我迫你进黑虎,你恨我吗?”
乌鸦在期盼,情从未有过的认真,瞳孔深处似要窜出光焰。
一切口是心非,在此刻曲折隐晦的表白下失去意义。
她给出了答案。
“恨过。”
星期六晚上的葵青货柜码头显得冷清萧瑟,塔吊灯光一圈一圈打在层层迭迭的集装箱上,色彩来回迭代,蓝巴勒海峡对面的山峦潜伏于雾中,时隐时现。
淅淅沥沥的雨夜,两波人马逐对成群,挨肩顶背地相望而立,中间隔出了一个正方形大空地。
太子同鬼王站在空地中央,另一边阿羽紧跟乌鸦正向他们走近。
有关尊严、实力之争,以赤手空拳的擂台方式解决,将会成为恩怨的再造亦或了结,依然是未知数。
而君子协定,终将一战。
“乌鸦,你们来了…”
“条靓要来,我做大哥的点可以缺席?”
“那就别废话,开始吧。”
两位老大各自回位,在场人人噤若寒蝉。
鬼王脱去皮夹克外衣,抱出卡柔肯拳架姿势,块块精实的肌肉一目了然。
阿羽划下帽衫拉链褪在一旁,身着格斗背心,右手紧握,左手出掌,似枭狼。
“听火柴说你很劲,不要以为你係条女我就会手下留情。”鬼王发表了战前宣言。
“哼~”阿羽凛冽一笑:“只要打架,从来没当自己係条女。”
雨水打湿两人的头发,连珠般滴落。
“领教了,洪兴,鬼王!”
“东星,龙羽。”
犹如火山喷发时的崩裂力量,两人同时互相冲刺…
鬼王滑步向前低身大幅横扫,阿羽起跳侧空翻落下,转体脚刃勾踢后,迅雷不及掩耳潜近鬼王,斜摆直拳接盖肘,对手格挡后撤,速度还以踹蹬,又是稳稳扎下身子,连续盘踞回旋,鬼王的腿笔走龙蛇,动作敏捷自如,单手支撑双脚弹起,一踢即中。
这类国外街头的常用格斗技阿羽还未曾见识过,果然是战太子教出来的人,名不虚传。
阿羽回调状态,急攻进发,垂直上踢脚肘封住鬼王的腿击,变招潜袭逼他起身,鬼王使出巴西柔术卡住她的肩向下按,抬膝向她脸部猛踢,第一下眉骨中招,顿时裂开口子,阿羽感到剧痛,热血流淌进眼睛,形势危险顾不上揉抹,交叉双手阻压对手接下来的膝攻,找准鬼王的腰暴打冲开距离,她后直出勾,腾空而起,又是那一招杀气惊人的龙隐尾,直接踢断了鬼王的肋骨,让他在地面滚了两圈。
对手铁汉如斯,他硬是勉强支撑,换成地面互搏战术,粘住她抱摔翻滚。
打斗时,牛毛细雨逐渐转为骤雨,和阿羽梦境中别无两样,雨水的重力加大了出手难度,她和鬼王都有负伤,双方缠抱恶战,沾上了地面的湿尘黏土,一拳一掌你死我活地挥出…
体力不断消耗,鬼王突然出劲发难,他用腿扣死阿羽,将她右手反转弯折,“咔”地一下,阿羽痛不欲生,冷汗汨出。
“呃啊…”嘶哑短促一声吼叫,让乌鸦心塌陷,紧紧攥住拳头。
怒火与求生欲涌现,阿羽抬起左手击猛力击打鬼王受伤的肋骨,一脚踢开他,对手也发出呜嚎…
双方扑地喘气,前后爬起身,摇晃抖动得如风中飘絮。
他们走向对手,一人出拳,另一人接着出拳,精疲力竭地和孩子打闹一样,女的左眼被打得凤眸变形,彻底丧失视线,腿部受创,男的则鼻头青紫接近折裂,颌骨下凹。
阿羽意识游离,飘散至远方,她好像看见了梦里所有的亡者,透析了无常命运。
当人们埋下种子,收获了仇恨,筑起厚实的屏障,渐行渐远…
当背负哀伤苦涩的她,注定要孑然面对…幻灭里只有路的尽头可勇往直前…
痛苦和心碎蓦然奋起高歌,使她认清自我。
鬼王来了,他扯住阿羽的项链,准备发动最后的杀招。
链条断开,金属坠地有声。
阿羽一瞬醍醐灌顶,冷静侧头,体内涤荡着沸腾的武士之血,弓身如满月,拳出似流星,腾空跃身,左手运起金刚横练之力猛劈鬼王正脸。
一击碎混沌,烟火撞星辰。
瓢泼大雨中,乌鸦全程没有眨眼,他清晰地看见,她是小拳王龙羽,是一片割开荆棘的逆鳞,是与他异性双生的自己。
天地在此刻静止,所有人伫立着,周身淋漓却没有挪动方寸。
阿羽双腿曲跪,默默注释对手倒下的躯体许久…
终于她拾起项链,竭尽所能站起身,一瘸一拐往乌鸦的方向移动。
她坚持到了他面前,裂开的眉骨伤口,左眼胀成了缝隙,折损的右臂,出血的嘴角一点点上扬…
那是乌鸦体会到的,世上最灿烂耀眼的笑容。
“我赢了,大哥。”
雨滴不停地滴落在脸上打散,他将阿羽托抱起来,倚靠在胸前,浅语低吟:“大哥带你回去。”
昂首远望,太子扛起昏迷的鬼王置于肩膀,和乌鸦隔水无言对视一阵,随即转身。
两大社团成员井然有序地朝不同方向撤走。
激战落下帷幕,空荡荡的码头重归宁静,雨势依旧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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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怎么;拳唔好握咁实——拳头不要握那么紧;听日—明天;条靓—小弟,跟班;
仲有你借大佬嘅钱唔使计息乜——还有你问老大借的钱不用算利息吗;睇—看;边—哪;
而家—现在;仲—还;你哋—你们;俾—给;冇—没有;呢—这;係—是;
係咪—是不是;胆生毛—胆大了;竹馆——麻将室,牌室;报串—报警;
知唔知竹馆係我睇?——知不知道麻将室我罩着;四叁二—社团草鞋,九底;
Cloye—中文不会打,大概就是岂有此理的意思;
食蕉—吃屎;同我唔妥—跟我过不去,看我不顺眼;
粉肠—骂人的话;你哋个衰样跟咗佢冇饭食—你们这衰样跟着他没饭吃;
打倒褪—倒霉;佢—他,她;边个—谁;
你哋喺嗰边做乜嘢—你们在那边干什么?;入册—入狱;受把—吃官司,坐牢;
你蒲几十年都仲係碌葛样——你混了几十年还这呆比样;
孖叶—手铐;大捻镬——麻烦了,与大鸠镬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