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七郎马上就会意过来,出手回握,对方也同样紧紧握住,一如当年。
「那还用说。」弥七郎回答道。
「不过…」吉法师揉了揉他的鼻子,「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怎么说我都该给你些回报。」
弥七郎原本想要接话,却被吉法师给制止。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就别给我推辞了!」年轻的大名挥挥手说道。
弥七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然后他们俩都笑了。
「弥七郎先生,有人来拜访你了!」向来勤奋的满太竟然愿意放下田里的农活,带着人来找他,想来必是不得了的贵客。
弥七郎放下手上的锄头,在大太阳下遮目远望。
来者骑着马,而且还不只一位,弥七郎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叫老婆阿吹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回家去煮酒烧菜。最近几天卖力地干活让翻土的进度超前不少,休息个一、两天应该无伤大雅。
「满太,谢了!」弥七郎走上前先和他家里这个最勤劳的佃农打声招呼。
「哪里,弥七郎先生平常这么照顾我们一家老小,现在只是帮点小忙而已。」满太脸上堆满笑容。
「到这边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记得休息一会,别忙出病来。」弥七郎笑着送走了满太,然后转过身看向他的访客。
「了不起呀,弥七郎『先生』!好久不见,看来你在这边挺罩得住的!」为首那位访客身形高大,肌肉结实,他翻了个身下马,在弥七郎肩上大力地拍了一拍。
「哪比的上你啊,小平太,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看到老朋友来访,弥七郎脸上笑得开怀。
「何止长高,我还升官了,现在请叫我服部组的组头小平太先生。」许久不见的服部小平太一脸得意。
「组头又如何?哪比得上我这城主大人!」阿狗也下了马,在一旁接口道「请叫我荒子城主前田利家大人!」
「去去去,还不是继承祖上的家產,哪比得上我白手起家。」小平太立刻反唇相讥。
「你们这样比来比去叫我区区一介侍大将脸往哪摆?」胜三郎摆出一张苦瓜脸。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待会进到『小民』的草房里可别嫌破啊!」弥七郎也加入了话题。
四个人哈哈大笑。
当晚,四个人便在弥七郎的家里喝酒聊天,阿吹烧得菜一向好吃,今天听说弥七郎的老朋友要来,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让小平太等人吃得讚不绝口。
「真可恶!明明你才是辞官下乡的人,竟然能每天品尝我在清洲城里都吃不到的佳餚!」小平太边吃边称讚,逗得在弥七郎身旁陪酒的阿吹即使掩嘴也遮不住笑容。
「我看你呀,也别下田了,在家里打扫洗衣,从背后默默地支持老婆开一家食堂才是正道!每天只烧菜给你一个人呀,太糟蹋了。」阿狗也忍不住在一旁揶揄道。
「你们就继续讲啊!这最后一块我就夹走了。」胜三郎毫不留情,筷子一伸便让盘底朝了天。
「哎!」
「胜三郎,你!」
三个人猝不及防,惊叫连连。
「话说回来,你脸皮还真够厚,大笔一挥就把自己老家改名叫津上庄了,我每次看地图都不由得想起你。」小平太戏謔地说道。
「你竟然会看地图!?」阿狗用着更加戏謔的口气吐槽。
「哪有这回事,是殿下把这块地赐给我之后,大家就一直把这边叫『津上先生的村庄』,久而久之就简称津上庄了。」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起,弥七郎急忙跟眾人解释道。
「这样也不错嘛,反正以前一直听你说你老家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庄,现在有个名字了,这不是挺好的吗?」胜三郎在旁接话。
「对啊,而且搬来这边住的人也越来越多,变得比以前热闹了。」弥七郎感叹道。
「还不都是治理这村庄的『津上先生』的功劳?弥七你治理领地也挺有一套的不是吗?」阿狗朝另外两人挤眉弄眼道。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里种田而已。」弥七郎笑笑地说道。
饭饱之后,阿吹又端上一壶酒,然后把碗筷带下去收拾,眾人开始谈起其他话题。
「其实我们这次来,不只是看看你而已。」胜三郎边说边把酒一饮而尽。
「先跟你提前告知,殿下已经在评定上宣布要进军美浓了,等打下那边之后,可有的是地赏赐给我们这些老功臣,当然也包括你啊,弥七。」小平太讲起此事显得相当兴奋。
「我吗?我都离开那么久了。」弥七郎对此略感惊讶。
「这有什么问题?上战场再拿几个人头,殿下有个名目,赏赐自然就下来啦。」胜三郎继续游说。
「就算不要座城,让自己家里的田翻倍也不错啊!就当作是重温旧梦吧。」小平太在一旁卖力地帮腔。
「殿下怎么说呢?」弥七郎问道。
「事实上,」阿狗立刻回答,「这件事我有跟殿下提过,他回答说一切都尊重弥七本人的意思。」
「这…」弥七郎不知该从何开口,「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拿刀了……」
「这种事情,很快就会想起来了。」阿狗说着看向墙壁的一角,弥七郎积满灰尘的刀就掛在墙壁架上。
小平太立刻走过去把刀拿起来,吹掉灰尘,然后交到弥七郎手里,「别害羞,试看看!」
弥七郎拔刀出鞘,握在惯用的右手上,感受从前熟悉的重量。他试着挥舞久未使用的长刀,但是姿势及动作既生疏又僵硬,最后还是作罢。
很快地,他的手臂就开始发抖,五指看来再也握不住刀,最后终于脱手,任由它滑落。
刀「匡噹」一声摔在地上,眾人一时无语。
阿狗默默地把刀捡起来,收刀入鞘,然后交还给弥七郎。弥七郎笑笑地接过,随手把它摆在一旁。
眾人很快便聊起其他话题,酒越喝越香,夜也越来越深……
「喂,起来…起来啊……」
弥七郎睁开眼,看向窗外才发觉天边已渐露白光。他才稍微坐起身,便看见阿狗已经穿戴整齐,一隻脚正轻轻踢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平太,似乎是越踢越大力。
「哎!把你吵醒啦,弥七?没关係,你继续睡,不用送我们。」阿狗看见坐起身的弥七郎,略带歉意地说道。
「嗯,没有关係。」弥七郎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便发觉自己严重宿醉,摇摇欲坠。
然而他还是打起精,加入了叫醒小平太的行列,这种机会可不容错过。
被叫醒的小平太打着哈欠爬上了马,一旁阿狗不断调侃他,「真是的,干女人不行、喝酒也不行,你也就剩打仗能吹了。」
「什么话!前天阿紫才向我求饶呢!」小平太反驳道,看来很是在意。
只见胜三郎听了摇摇头,「你还是早点讨老婆吧。」说完双腿一夹,催促跨下坐骑上路。
然后胜三郎回过头来,「弥七,好好保重,下次我们带美浓的酒过来!」
「你们才好好保重呢,武运昌隆啊!各位!」弥七郎朝他们喊道,然后用力地挥手。
三人与弥七郎道别,骑马上路。
送走了老朋友们,弥七郎便踏回屋内,打算再睡上一觉。
阿吹已醒了过来,正帮他把昨晚随手乱丢的武士刀掛回架上。
「啊,等等!」弥七郎从老婆手上接过了刀子,把它带到屋外,然后拔刀出鞘。
弥七郎的右手用力地握住刀柄,拿着它在空气中轻轻地划了几刀。
然后双手握刀,使上劲,对着半空一竖一横快斩两刀。
空气被凌厉的刀劲劈开,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唰」、「唰」!
弥七郎露出满意地微笑,然后收刀入鞘,回到屋内把刀掛回架上,接着扛起锄头。
「阿吹,我去田里了!」他朝屋内喊着。
「你不是宿醉吗?」阿吹的声音从厨房内喊了出来。
「没问题的,动一动宿醉才解得快!」说完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弥七郎扛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穿过田埂,一路走到自己的田里。
「早啊,津上先生!」他的佃农早已在隔壁那块田辛勤工作,看见他下田来就亲切地问候。
「早啊!」他笑着跟对方打招呼,然后把手中锄头紧紧握住,埋着头开始锄了起来。
他一锄一锄的翻土,每一次动作都毫不马虎,很快就流起大汗。
汗流得越多,恼人的宿醉也越见缓解。很快地,他就开始沉浸在工作之中,享受其中的乐趣。
他抬起头休息一下,擦着额头上的汗,便看见阿吹提着篮子出现在田埂边,正朝着他挥手。
他也朝她挥手,好着今天早餐到底会吃些什么好东西,随后又开始思考着把地锄完后,要什么时候开始来播种。
卖力地干活可是他父亲从来都不肯干的苦差事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