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站稳,抬头一看,却觉脑中一片晕眩,因为放眼望去,整片视野中完全没有一个可供判别大小远近的视觉参考点。我应该是在一间房间中,只是房里没人、没门、没窗、没任何一件家具,就连前一刻应该还在我身后的门,竟也在关上后与墙壁融合在一起,看不见一点缝隙。
「整个房间连同墙面、地板与天花板全是无差别的白色,你知道吗?只有白,一片无法看穿的白,更糟糕的是,所有的地板、墙面都透出同样柔和的光线,而且似乎还吸纳我身上的每一丝阴影,就连我脚底下的地板也不例外,没有投射的影子、散射的光晕、或是反射的倒影,彷彿我整个人就只漂浮在只存在白色的虚无中,即便我明白地知道此刻我正站在一片坚实的地板上。」
「这是什么ㄍㄨㄟ…地方啊?」沛沛诧异的问。
「怎知?」我那时应该和现在的沛沛一样诧异。
「有回音吗?」沛沛没头没脑地说。
「啊?」
「听声定位嘍,」她理所当然地解释:「听觉也是人类判别空间感的一项知觉,虽然只是感知强度没视觉那么显着罢了,但人多多少少都能用从墙壁反射的回声约略判别出房间的大小。」
「那就对了,」我点点头:「难怪我一直觉得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现在听你一讲我才明白,应该就是我说话的声音完全被墙壁吸收进去,没有反射回我的耳朵,而让我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一样,进而给我一种这间房间是无限广大的错觉。」
「这到底是…?」沛沛喃喃念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我脚下的地板是块实体,毕竟我的脚是在一片硬物上跺步,在我因为晕眩而倒退的时候…。然后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而坐倒下来时,突然有个声音对我说:『坐吧,这样会比较舒服一点,如果你还是想吐,刚才应该有发给你们一人一包资料袋,里面有呕吐袋可以使用。』
「我赶紧依言坐下,同时顺手支了一下地板。结果你知道吗?那触感有如大理石般的圆润光滑,竟然连一点质地或刮痕都没有摸不出来欸。于是我好地盯着地上看,却发现整个地面洁白无瑕到没有一处瑕疵可供双眼对焦的地方,而且就算我的手都摸到地面了,但还是连点倒影或阴影都没有,也就是说,我仍是无法确切地看到我摸到了哪里,坐在什么上面,身处什么地方,即便我摸得到地板…
「『我知道你很好,』那声音跟打断我说:『但我不建议你去摸那块地方,因为,』他卖了个关子:『刚才不少人吐在那里。』我边咒骂边连忙收回手,双眼则不断无助地向四周张望,因为我想找出那声音的来源,至少我在对话时可以有个面对的方向。
「『请说说,你觉得鬼是什么?』结果那声音不理会我,似乎也不在乎我是和谁在讲话,只是自顾自地开始他的面试。」
「是喔,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沛沛好地问。
「本来我都已经准备好一大套说词了,结果那块令人作呕的空间只令我脑袋中像装了糨糊似的,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我还是先从电磁学的角度开始讲的。」
「哦?这你倒是没说过喔!想不到你还会藏私啊。」沛沛语带责备地说。
「都只是不成熟的想法嘛,我们现在又没用这个方法。」我辩解。
「是啦,反正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雇员而已…,」沛沛开始学起大老闆高傲的模样,用鼻孔对我比手划脚地颐指气使:「这你不要碰,那你不用懂,你只需要当个称职的花瓶就好了,还有偶尔当我性致来的时……」
「够了够了,」我没好气地阻止她的表演,「我说,我说就是了嘛。」我无奈地说。
「请。」她又扮起认真听课的学生。
「真是…,」我碎念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如果真要有鬼的话,那鬼应该就是电磁波;如果真要找鬼的话,那也应该要从电磁波那儿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