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居雪在?待客方面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今天这桌菜,同样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一桌男人在?对?她表示了感谢后, 便一边畅快地吃饭夹菜,一边感慨地忆起当年来,当然, 回忆的同时顺道哥俩好地把战友“扁损”一番,那?才叫“战友情”。
于明山就先第一个做了示范。
“我还记得当年下连队后领到第一个月津贴, 嘿, 真把老子给高兴坏了, 整整元啊!当兵之?前, 老子哪里见过那?么多钱, 激动得老子满脸红噗噗地直冒油, 走?在?路上, 真是天也高了地也阔了,哪哪都好, 让老子去掏猪圈刨厕所,老子都开心,就连看老邵这块又臭又硬的榆木疙瘩,都觉得比大花还要漂亮顺眼了!”
“噗——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立马引来一片粗嘎的笑声,笑得地动山摇的, 还有人拍起桌子来。
当然,这笑的人里, 不包括邵振洲一家三口, 邵振洲不笑,是因为自己?就是被“笑”的那?个, 而夏居雪和邵淮勋这对?母子档,则完全是不懂笑的点在?哪里。
邵淮勋小朋友原本正捧着自己?那?个印着绿色小花花的专属搪瓷碗,嘴里塞满了老妈夹给他的好吃的——木耳、蘑菇以及剔了刺的鱼肉,吭哧吭哧地吃得满嘴喷香呢,嘎嘎嘎的笑声忽起,直接打断了他的吃兴。
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傻乎乎地张着小嘴,看着这群再次笑得疯疯癫癫的叔叔,一脸懵逼,不过,呆愣了片刻后,他很快又重新把脸埋到了碗里,决定这群叔叔们爱啥啥,他都不管了,就做个快乐的干饭小达人就好。
而夏居雪,则是一脸好地扭转过脑袋,瞅了邵振洲一眼,然后,在?对?着那?群笑得正欢男人,问出了和小淮勋之?前差不多的一个问题。
“大花是谁?”
“嘎嘎嘎!”男人们笑得更?欢了!
夏居雪:???
就在?满脑门问号的夏居雪,正要再次把头转向邵振洲,提出询问时,于明山又跳出来抢答了。
他一面嘎嘎嘎地笑得一抽一抽,一面眨巴着眼睛,促狭地对?夏居雪道:“大花,是我们特务连当年最漂亮的宝贝疙瘩,也是老邵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妹妹’,嘎嘎嘎!”
夏居雪:……我怀疑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邵振洲原本懒得搭理?这群塑料战友,兀自坐得四平八稳,一副“任尔笑得再抽抽,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架势,这会儿再不出声却是不行了,他先是凉凉地挨个看了这群无良损友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于明山这个最佳损嘴老搭档的身上。
“吃饭都堵不上你这张损嘴!”
而未等他向夏居雪解释,一边的陆学海已经?主动“做人”,向夏居雪道:“大花,是当年炊事班养的一头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也是炊事班班长的宝贝疙瘩,老邵当年跟它有过几?分缘源……”
前面这句还好,后面这句刚落,一群大男人又乐不可支起来,而就在?他们笑得几?乎岔气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夏居雪也终于知道了邵振洲和大花之?间的所谓“缘源”。
且说,那?是邵振洲他们刚下连队不久,某天晚上,邵振洲睡到一半,爬起来要去放水,远远地就听到了猪圈方向传来的异常声,他一个激灵,水也不放了,下意识地就朝着猪圈方向看了过去,模模糊糊地看到几?十米外的猪圈边上,正有个影子拿着棍子在?胡乱挥舞!
好家伙,这还了得!
邵振洲直接就扑了过去,待到跟前才发现,特娘的捅猪的“坏分子”,居然是在?猪圈站岗的老兵!
彼时的邵振洲,血气方刚的,又是从农村来的,把猪看得异常重要,看着被捅得嗷嗷乱叫的猪,火气顿时就上来了,部队里不许打架斗殴的禁令条例,立马就被抛到了脑后,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棍子,直接给对?方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老兵原本捅猪就是偷偷摸摸搞的,忽然看到冒出个人,自是吓了一条跳,一时间就呆愣在?了原地,直到手?里的棍子被抢过去,才堪堪反应过来,下一秒,一阵疾风掠过,刚刚他打在?猪身上的棍子就挨上了他的身……
此事的最终结果?是,邵振洲在?第二?天连队出操时,虽然被连长批评了两句,但更?多的却是表扬,至于那?个在?头天晚上,不但被邵振洲狠狠砸了几?棍子,还已经?被批评过一次的老兵,则搭拉着脑袋,一脸心虚地站在?队列里,恨不能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至于头天晚上,他为何如此作为?
原因说起来挺让人无语的,因为他被家里的对?象吹了灯(分手?),心情憋得慌,等到晚上站岗时,看到猪圈里的猪就莫名来了气,就像吃错了枪药一样,忍不住找了根棍子,拿猪撒气。
虽有理?由,但这名老兵还是挨了处分,也因此,那?段时间这老兵一看到邵振洲,就心情复杂得很,每次都绕道走?,与之?相反,炊事班班长一看到邵振洲就眉开眼笑的,亲热得不行。
还一本正经?地对?邵振洲道:“我看你和我们大花,蛮有阶级感情的。”
大花,就是那?天晚上被捅最多的猪,因为它最肥,最为显眼,就被那?使性?子的老兵特殊“关照”了,身上留下了好几?道红印子。
而邵振洲呢,也是个“人才”,打那?以后,还真跟炊事班结了缘,得了空就爱去炊事班帮忙,为此没少被人打趣——
“邵振洲,又去看大花‘妹妹’了?”
“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邵振洲,你个新兵疙瘩,不会那?么快就情窦初开,看上大花了吧?”
也因此,邵振洲后来因为口头“恐吓”了驻地上的几?个小泼皮两句,被他们的泼辣老娘跑到部队告黑状,连长为了息事宁人,象征性?地罚他去炊事班养猪,他们这群新兵还故意嘻嘻哈哈地打趣他——
“邵振洲,连长不会是真要把你跟大花凑成对?吧?”
“对?啊,那?以后,大花要是被杀了改善伙食,邵振洲你到底是吃啊还是不吃啊哈哈哈!”
说到这里,陆学海继续对?夏居雪道:“那?老兵当年已经?服役两年,来年就退了伍,那?一年里,他看到老邵就拐弯走?,也没说过一句话,没想到第二?年退伍前,他特意过来找老邵,跟他道了歉。”
“说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老邵的那?几?棍子,提醒他永远不要冲动做事,也不要随便把气撒在?其?他人和事身上,后来又说,老邵对?猪们倒是挺温柔的,对?他却太狠了,那?天晚上,简直是把他当阶级敌人对?待了,还说,如果?他是个女的,就算眼睛长了萝卜花、脑壳上生了癞子,也不找老邵这样的,说完就哈哈哈地跑掉了……”
*
陆学海说完,一群男人笑得更?欢了,夏居雪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而邵振洲等到这群混账家伙终于乐呵完了,才好整以暇地一个个看向他们,先拿于明山来第一个开刀。
“说起这第一次发津贴,我也记得一件事情,老于你当时的确是挺高兴的,见到个人就跟人家吹牛皮,说要把钱存起来娶媳妇,以后好早点‘老婆孩子热炕头’,后来被老兵们忽悠,说师里的那?些女兵,每个月的津贴有.75元,比男兵多7毛五,就坐不住了……”
原本还笑得张狂的于明山咬牙:“邵振洲!”
邵振洲:“呵呵!”
而随着邵振洲的这两声呵笑,屋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不过这一次,被笑话的对?象变成了于明山。
徐国栋也乐了:“对?,我也记得,老于当时还忿忿不平跑去问排长,说为何男女兵在?工资待遇上不一样,还表态说,自己?也想向女兵看齐,每个月多七毛五分钱,被排长笑骂了一通,说个臭小子,连这点都不懂,还到处说存钱娶媳妇,出息!”
屋内的欢笑声,再次像波浪一样,翻腾而起,一群男人心照不宣,夏居雪和邵淮勋再次成了一脸问号的唯二?两个。
再次一脸懵逼地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的小淮勋: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小孩儿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