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瑶拿出手帕不停的咳嗽,他将手帕收回裤子里,嘴角的血丝却未抿乾净,他坐在石板桥上看着滚滚的河水,心中只想着古老的传说:「我愿捨千年修行,只为见她一面,那怕化作青石板任凭日晒雨淋,如得佳人回眸一眼,吾愿足以。?他只希望能够见这两个因他而去的女人最后一面,他希望能死在这青石板上,他的血也永远凅在石板的沟涧里,等着五百年后小袁与美黛再度来到这座桥上,感受到他的温柔。
他躺在桥上看着繁星的天空,星矢错落密布,他知道传说是真的,诅咒也是真的,他不想让他的姪儿莫名承受这青石板主人应该背负的原罪,他必须为爱而死,如果他死了,杰森才能成为真正青石板的主人。如果他死了,后院的枯木就不再萌芽开花,如果他死了,这场变调的杀戮能就此停止。
那么他准备好了,他默默的祷念,请上天带走他的生命与生生世世一切的怨念,他希望不再有人因为青石板而死,不再看到因果的明镜。
远处有人在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是杰森与阿福。
杰森大声喊着:「叔叔,叔叔,你在哪里啊!爸爸走了,爸爸过世了啊!他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婶婶,对不起林美黛,他说,他希望来世还能当兄弟,他想好好的补偿你啊,叔叔,你在哪里??
李天瑶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口血从喉间涌了出来,溅满了胸前写白的上衣。他轻轻的摇着头:「别了,不需要了,我不想在有纠葛了,也不想再有来世了,就让我静静躺在石板上归去,我在等人,一个人等就好。?不久后,就没了声息。
天空降下了初雪,九月的初雪。
杰森抱着李天瑶的遗体放声痛哭,他知道叔叔代他受了几百年来夺命诅咒的致命一击。叔叔从头到尾并没有错,他原谅了下毒害他的婶婶,包容残害他的兄长留下的儿子,几十年来没有像基督山伯爵处心积虑的计画復仇,他是个好人,自始至终的爱着美黛阿姨,也兼爱了为他付出一切的婶婶。
客栈后院枯木上的各式鲜花,在李天瑶去世的那一刻纷纷落下,整个庭院里落英繽纷,像下了一场花雪。湖面的明镜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大缝,积雪慢慢融成了原来的湖水。不多久,枯木纷纷从中断裂倒在两旁。
杰森与阿福站在院中,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而杰森不愿意有人再受爱情纠葛千年的伤了,几天后他叫回了阿福,吩咐将青石板客栈永远关闭。这间客栈不再为无情人开门,也不再为多情人增伤添怀,徒增累世的遗憾。阿福与车上的欧阳情挥了挥手,并与他的主人紧紧的拥抱,目送之时,幸福的泪水注满了他乾枯的眼眶。
07 如蒨的原罪
「我知道我的工作保住了,但我的命保不住了。?
铃木良一与如蒨坐在bmw的休旅车里,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在他的身边,歷经了几朝几世,她依然还是那个最傻的女人。
车子是张大城买的,就如同杰森的父亲在玷污完了小袁后,给她的安慰奖一样,只是王如蒨得到的是良一的人生顺利与一台bmwx7豪华休旅车;而小袁却只得到几年的平安年华。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最可恶的就是你。?如蒨切换了动力档,在山路上高速奔驰。她心中狂怒,而胸中的悲愤情绪随着引擎的转速在快速的拉提中。
「为什么?我都得了脑癌快死了?你难道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吗!?良一大力捶着前方的手套置物箱,他摀着脸不发一语。
「为什么?你的爱人们,你嘴里口口声声的转世恋人们,我们三个女人将你当宝,你却将我们当成草!我为了保住你的工作,不让你被抓去关,我自甘下贱让张大城糟蹋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啊!而你还沾沾自喜以为是上天又降下好运给你,你还以为你沉伏已久的经营大才终于拨云见日,终于有人张开眼睛看到你!你这混蛋,你的前途是我用我的身体换来的,这台车要500万,是张大城买给我的,你配坐这种车吗?你配吗!?
王如蒨哭着将手机砸在了良一的脸上。
这时她的车子越开越快,转弯时已经发出了轧轧声。
良一惊骇道:「你…真的吗?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又是晓彤替我解围,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别衝动,开慢一点!?
如蒨骂道:「跟你说?好让你说我下贱,甘愿被人强姦?你不是个东西,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整个市医大闹的满城风雨,说我被张大城上了,当了张大城的情妇,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有来关心过我吗?他那种猪,如果我不愿意他有可能摸到我的身体吗!?
「你不爱我没关係,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下流!你整天只想着自己的功名前途,你配当姜逸吗?你有勇气跳下去吗?你没有,你是个孬种,孬种!?对向一辆大货车对跨线的如蒨狂按着喇叭,她赶紧将车子切回了车道。
「晓彤很聪明,我真的不如她。她早就看破了你不值得爱,她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而小晴呢,我始终对不起她,我没有遵守在明镜前立下的誓言。她很幸运得到了杰森的爱勇敢的对抗病魔活不去,而她即将有了上天赐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只有我陷在泥浊还沾沾自喜。我告诉你,青石板是给有情人踩的,不是你这种过河拆桥的下贱人用的!?
良一忽然大声喝斥:「够了,你骂完了吗?我爱的是欧阳晴,我有叫你爱我吗?我有叫晓彤爱我吗?我没有求你们爱我,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爱我当初爱的那个人,我怎么知道前世谁是谁,谁又该还谁!?
如蒨说:「对,你最伟大,你有想过我一个人出了张大城的屋子后,走在山路上哭泣的样子吗?你有想过那种椎心撕裂的痛,竟然是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而忍受吗?。好,既然你不是人,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跟着张大城了!起码跟着张大城不会饿死,我做他的情妇也不会饿死,这下你开心了吧,终于把我甩掉了!?
她用力踩下了煞车,将车急停在单边双向山路的中间。她捡起了自己的手机拨给了欧阳晴,电话那头传来了欧阳晴的声音。「你打给我做什么,我正在忙。?
「小晴,你好吗?我现在跟你那丧心病狂的前夫在一起,对,我想你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与他签字离婚。杰森才是爱你的人,而你很幸运早日看清良一的真面目。但只有我不仅没有那些得到幸福的喜悦,为了他,我要去当人家情妇,他利用完了我,就留了一个孩子给我,然后将我弃如敝屣。
你是个好女孩,我很开心你找到生生世世爱你的人,其实青石板的传说里,杰森才是真正的姜逸,你则是杨皓,这段情不论几转几世,都经得起轮回的考验。
我现在在阳金公路上,快要靠近天籟的地方,我想在这里看一下人间最后的美景,为了你们大家好,我决定带着他一起转世,当你们再度转身,千万别再遇见他,认识你,也是我今生最美好的事,再见了。?说完掛上了电话。
bmw这时停在一处可以俯瞰美景的地方,两人都没有说话,而良一则想趁机扳开车子的中控锁与安全带。
忽然听得一声大叫,如蒨大力踩下了油门,整台bmw的x7急驰下山,休旅车转折过弯时传来阵阵刺耳可佈的轮胎声音,路边也扬起了阵阵的土石尘灰。眼前一片模糊的泪水让如蒨看不清楚险峻的路况,看来这次她是决心要与铃木良一同归于尽。
良一大叫道:「你慢下来!你这疯子,你完全疯了,你不想活了吗??
如蒨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的脑中只回盪刚刚良一那句绝情的反驳:
「我没有求你们爱我,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爱我当初爱的那个人!?
「我没有求你们爱我,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爱我当初爱的那个人!?
这时她的车子正衝向一个下坡大型的发夹弯,天色已经昏暗了,对向的大货车发出煞车减速的气压声,并且不断闪光提示对向来车,因为司机已经瞧见对向这台下坡的休旅车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叭叭叭叭叭!?大货车司机狂按喇叭,并拉下煞车阀门将煞车急速煞停。等到如蒨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在转弯处如断了线的纸鳶飞了出去,货车司机见情势不对早已经跳下了车,可是撞击力道之大还是让他被挡风玻璃的碎片割伤了脖子,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山摇地动,整台bmw休旅车飞起直接砸进了大货车的前座车底。
现场一片死寂,周围还一直回盪着车体机械解体及散落的声音,机油与汽油洒的满地都是,良一因为在路上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他是整个人直接撞飞出去的,捲入了大货车的车底,如蒨则是因为高级休旅车的坚固设计与安全气囊救了自己一命,她的肚子幸运的并未遭受什么衝击。
她慢慢地从车子的残骸中移动身体,并从副驾驶座的窗户爬了出来,全身是血的她哭着爬到了良一的身体旁边,她尖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快叫救护车啊!?这时后方有一部轿车目睹了这一切,驾驶赶紧拨了电话报警。其实欧阳晴一听到s的诀别电话之后,顾不得八个月的身孕立刻从花店开车出门,她紧报了警说明情形,警方根据s的讯号定位找到了休旅车的位置。所以救护车与警车在路人报警时已经快到现场了。
良一看起来没救了,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的涌出,他再度对自己失望了。
「我知道我必须还,可是我不能同时将我的爱公平的分配给你们,那对你们不公平,如蒨,你知道吗……我…咳咳…我不能没有你,就如同我不能没有小晴,也不能没有晓彤。我…咳咳…报应来了,我前世已经亏欠你们太多,今生又再度让你失望,为什么你要对我付出这么多的感情,呜呜,我不值得你爱啊!?s像具跪在地上的维纳斯像,她只能抱着良一的身体不断的哭泣,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良一像遗言般的懺悔。刚刚那一撞,将他全身的脏器都破裂了,s用尽力气也只能将他从车子底下拖出半截,嘶吼道:「铃木良一!我不要你爱我,我要你活下去,远远滚出我的生活!三个女人因为你,毁了她们一生的爱情守护,呜呜,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为什么我还怀了你的骨肉,你在这个时候却又丢下我一个人,将你的儿子丢在人间!你是人吗?你……你醒醒,你别死啊!你不能死啊,孩子的爸!我怎么一个人带孩子活下去啊!啊啊!?
良一这时已经气若游丝了。他坚持着最后一口气,非常吃力的想要去握住s的手,却如何也没办法将手移到他想要的位置。s这时听见了远方传来的救护车声音,她双手捧住了良一的脸:「你要支持下去,救护车快来了,好吗?我们还要去东海教堂前,接受幸福鐘声的祝贺,我将带上月桂花冠,与你携手走完人生的每一刻时光,你忘了吗?不要啊!不要死啊!我爱你,不管几生几世,不管我要等多少个五百年,我都在青石桥上等你,好吗?你……?只见怀里的良一笑了笑,忽然间头一歪,在救护车抵达之前死在了s的怀里。
s抱着良一的尸体仰天大慟:「为什么!啊啊呜呜!为什么你要走啊,不要啊!我怎么办啊!?
欧阳晴的车几乎是与救护车同时抵达的,她仓皇的打开了车门,疯狂的哭着爬到了铃木良一的身边,救护人员正利用器材撑起大货车的车身,将良一的下半身拖出了车底。她完全没注意到同时跪在一旁的s,几乎是无视于她的存在,在她心里,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背弃了当初与她的约定,她信誓旦旦的要成全自己与良一,那番话语说的多么的动人与坚定,而现在呢?
欧阳晴大声地叫着铃木的名字,可是躺在地下的良一再也没有回应,现场的雨势延缓了救护工作的进行,不久后被拖出的良一下半身已经变形,只见现场医护人员将担架快速的移入了救护车里,将良一戴上氧气瓶并施以急救。欧阳晴上了救护车后座,在良一身旁呜呜噎噎的哭个不停;王如蒨目送着救护车快速离去,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她不知道自己与铃木良一造了什么孽,这场情爱不但害了欧阳晴,害了赵晓彤;竟又害了自己的儿子终身失去温暖的父爱,她频频拭泪,她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脸去参加良一的告别式,更没有脸面对情若姊妹的欧阳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