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似乎对清丰寺很感兴趣。」他淡淡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样子使苍少芙瞳孔微微一缩。
「因、因为我很喜欢那儿的素豆腐阿。」她说得有些心虚。
苍瑀尘看着她不说话,那双眼似乎能够洞悉一切。苍少芙觉得背后已经被冷汗透湿,虽然面前是她哥哥,一直是这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这副模样或许可以骗过其他人,可是君子的表面下是如何的一颗黑心,对于她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
犹记小时候,她和四皇哥一同出宫,一名马夫因为被收买,欲刺杀她和苍瑀尘。那人的下场她记得一清二楚,男子鲜血淋漓的躺在泥泞之中,眼珠微微突出,死不瞑目。
约莫五岁的苍瑀尘衣服上满是被喷溅的鲜血,白皙的小脸上也有血跡,拿着匕首,转过来对着她笑,「皇妹,没事儿。」
「哥哥……」那时的她虽然只有两岁,但是那幕却如烙印般在她脑海中,想忘也忘不了的恶梦。
「不过就是去寺庙,放心,父皇那里我会处理好的。」又是徐徐一笑,他举杯一啜,也不戳破她喜欢素豆腐,为何不让人去买便是,偏生要亲自到寺里。
「那我就先谢过四皇哥。」苍少芙有些勉强的笑着,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一边游的洛诗嫇,心立刻就被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给吸引去了。
「好漂亮!和麒麟一个模样。」她突然的惊呼拉回了洛诗嫇的注意,苍少芙绕过桌子,像发现什么珍宝一般,捧着洛诗嫇的脸,口中喊出的麒麟便是前年父皇赐予她的一隻猫,眼睛亦是黄似琥珀。
「噗好一丝,请晃开偶。」洛诗嫇的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眉头轻皱,不太习惯这种肢体接触,不过方才因为没有杀机,所以她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四皇哥,这姑娘是谁家的阿?」苍少芙略带兴奋地问道,她不太关心时事,对洛诗嫇的故事未曾听闻。
「时候不早,我记得你今天似乎有事要忙?」苍瑀尘这么一说,苍少芙立马放开双手站直身子,回到刚来时的骄傲色,彷彿刚才出现的少女娇憨都是假的。
「那出宫之事,便拜託皇哥了!」语罢,她便转身离开,转过身后脸上笑的得意,哼!不告诉我?我就不信苍国之中有多少人的眼睛可以如琥珀一般,还怕找不到?
「天啊,粉味真浓。」端木樨坐下,满脸的嫌弃,「那是苍国二公主,苍少芙,皇后的宝贝女儿,那性情骄纵的不得了,以后一定嫁不出去。」说完还嘖嘖两声,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看起来人挺好的。」这是洛诗嫇的结论,刚刚除了骄傲一点,身边并没有任何怪的东西。
「多谢樨兄这么关心皇姊的婚事,来日方长,我定会妥善处理才是。」苍瑀尘笑着,话里却彷彿多了什么意思。
端木樨抖了一下,说道:「谁关心那隻粉老虎。」
这时一盘盘的佳餚被端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小嫇,跟你说,这酒楼贵是贵,东西挺不错的。」端木樨一一介绍着,口沫横飞。
「苍瑀尘,他平时也这么聒噪吗?」洛诗嫇慢条斯理的吃着,淡淡的问道。
「嗯,可能小时候闷太久,也就病了。」苍瑀尘同样吃着饭菜,举手投足间透露的竟和洛诗嫇有些相似。
两人的话一同挫折了端木樨,他默默的吃着,化悲愤为食慾,这叫热情好吗?什么聒噪。
同时,店小二又送上两壶酒。
端木樨一看酒来,忘记刚刚被两人伤害的小心肝,继续介绍:「这是悦来酒楼最有名的酒,离支酒。」他倒了三盏,自己拿起一盏。
洛诗嫇也拿了一盏,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打转,入喉非常温和,胃也因其而暖和了起来,离支酒其实也就是荔枝酿的酒。
她眼睛瞇着,称讚道:「好喝。」
「哈!那当然,这离支酒都是久酿而成,由专人细心照顾,而且这酒用的果子听说是只有那果农有种,除了悦来酒楼,别的地方都没有,连皇帝都是常客呢,而且……」
「闭嘴,吃饭。」洛诗嫇真受不了话那么多的人,继续用饭。
端木樨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可怜兮兮的吃饭。
用完饭,店小二打着算盘,说道;「总共是八百七十两银子。」
端木樨挥挥手,附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店小二道了声是,拿着端木樨给他的玉珮,急急忙忙下了楼,不久又回来,带着一个男子。
店小二将玉珮还给端木樨,端木樨看向色紧张的男子,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端木世子想要如何?」这端木樨不知打什么主意,竟让个小二来威胁自己。
「不怎样,只是需要一些封口费。」端木樨笑得一脸邪魅,幸亏他平日爱好就是收集他人秘密。
「今日世子在酒楼的饭钱,便由郑某付吧。」他皮笑肉不笑,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端木樨让人带的话其实很简单,就是个位置,不过郑紧张的原因便是如此,那是他养外室的地方,如果被家里那位发现,可就不得了,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就这样,八百七十两有人付了,三人在酒楼外道别。
「小嫇,要记得想我。」端木樨又开始不正经,挥着红色袖子。
「你的话多到让人没办法忘记你。」洛诗嫇说出了心里所想,脸上的认真让端木樨只想呕血。
「先不管你的多话,还是要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只要小嫇开心就好。」他眨着眼睛,一脸坏笑。
洛诗嫇心里知道,他们今天会帮她,纯属是因为觉得好,或许是对她的眼睛或许是她的遭遇,不过不管是什么,好都只是一时,她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她回到洛府,在双莞的服侍下就寝,躺在床上,洛诗嫇想着,以后要怎么过活呢……
月光透进窗户,她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她梦到很多事情,关于自己的,瓦伦泰的,还有魏祥、母亲和弟弟。
画面一转,又到了陌生的地方,她就像木偶一般,任凭操纵,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去感受洛诗嫇从小到大的生活。
所有人畏惧的眼,自立自强的生活,用膳就像给牢饭一样,放在门口让她自己取,即使摔破了头,也没有人敢扶她,安慰她或是帮她上药。
谢氏厌恶的眼,贺氏恐惧的眼,嫡亲姐姐憎恨的眼,父亲的不屑一顾,再也没有人在乎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然后是刁奴和姊姊的欺负,餿掉的白饭,残根烂叶的配菜,身心上的疲倦。
促使她坚强活下去的,是某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父亲不喜她,叫人挖她双眼。
七岁的她独自跑出府,那天是冬天,在大雪纷飞中,她遇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薄弱的身子上,问道:「小姑娘,你不冷吗?你家在哪里?」
即使有披风,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寒冷,可是一句问候,却是她这一生最温暖的时刻,但是因为她厌恶自己的眸色,所以一直将头低下,以至于没看清少年的长相。
她倔强的摇摇头,少年想了想,将手中整袋糖球送给她,随后洛府便有人找到她,那时的洛诗嫇紧紧抓住手里的纸袋,回府后,在各种好下吃了那包糖,虽然只有几颗,但没有吃过糖的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被人带回府中,可是她总想着那个少年,不停的安慰自己,看吧,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而且说不定外头还有一样好吃的东西等着她。
虽然坚强的过了好几年,还有了双莞的陪伴,但终究是被人害死了,接着便是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