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虽然出身道门,但为了找口饭吃,我……做了一些违背祖宗的小事。我们这一脉,自师祖那辈起便管得严,许多事都严令禁止。”
周云此时像个独自抚养儿子的年轻鳏夫,脸上尤有两分羞辱和不屈,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可能也是老天赏饭吃,我替人算命比其他人要准些,不全是稀里糊涂地开口哄人。哎,小九还小,我也不容易,都是逼不得已。”
谷宁惊讶道:“那许燕请你过来,难不成掐算出一个死局,你又不肯改口?”
“这这倒没有,”周云讪讪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周云看了眼周小九,摸了摸他的脑袋,灵光一闪又看向谷宁,讨好地笑了笑:“我听说大哥在许家收了许多典籍书册,而且你家姑娘似乎有些其他打算。依大哥看,我家小九怎么样,是不是个从医的好苗子?”
谷宁以在聚仁堂做事为傲,被周云吹捧两句,差点将聚仁堂往后的打算和盘托出,但这事不是把许家解决了就成,到底要看青州这边能揪出什么人来。
谷宁忍了忍炫耀的欲望,含糊道:“他看着还行,以后再看看吧。”
周云继续拍马屁:“若真办成了,那这是多大的功德,简直福泽万民。不知道我家小九有没有这个福气,倘若能行,我每日都为姑娘烧香祈愿。”
“哦还有,先会儿大哥还没来,我便为姑娘算了一卦,大吉啊!”周云早做了准备,吃人家喝人家的,自然要准备充分,这是他以往蹭吃蹭喝,不,讨人欢心的技巧之一。
周云乘胜追击,又道:“我进过许多高门大户,也没见过这般登对的,二位仙样貌,心慈面善,真是天作之合!”
谷宁听得心花怒放,唯有在周云说到心慈面善时笑容僵硬一瞬。
周小九又塞了颗糖进嘴,和师父一样嘴甜:“那个公子人很好的,我听人说要给那些早逝女婴做法事呢。”
周云赞同道:“二位好事将近,如此乃是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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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顶朱帷的马车中,舒沅手握书卷,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阳光自窗缝里渗进,照得她手中书页半明半暗。
春桃正想劝姑娘收了书册,免得伤了眼睛,却看她唇角轻勾,不知是出间想到了何事。
马车行速放缓,外面响起叫卖声,舒沅回过来觉得有些口渴,便叫春桃倒茶,伸出手去却碰到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舒沅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
抬眼看到薛承璟,才发现春桃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二人。
薛承璟轻握着玉白的杯盏,茶水自杯沿漫出,顺着手指往下流去。舒沅拿出锦帕为他擦拭。
薛承璟骑马多时,这时掌心发热,舒沅隔着锦帕也能感觉到异于己身的热度。
舒沅一直是负责的好孩子,自己惹出的祸事自然要认真解决。她一手放在他手腕处握住,一手仔细擦拭。
柔软细嫩的手指贴着他的指节,显得又白又小,很脆弱纤细的模样。
薛承璟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微深。
她的手指也很漂亮。很适合被他一根一根细细亲吻,或者紧扣在头上,迫她迎向他,极尽亲密。
这些都是午夜绮梦出现过的场景。
非常不堪。异常卑劣。
“到了青州,你住在何处?”舒沅问。定远侯府在青州有几处产业,城内就有一个适合她住的园子。
迎雪那里收到了青州城内来的消息,几位官员说已为他备了接风宴,还另有销魂之处。
他须得去会一会这些人。
同舒沅说起,自然隐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说法,只说有人为他接风。
舒沅做事细致,又怕给人添麻烦,总是求尽善尽美。他的手比她大上一圈,她用了许久才让他的手变得干净清爽。
舒沅平时没干过活,大约也没人知道她稍一活动,指尖便透着可爱的粉色。叫他很想握在手里把玩。
薛承璟垂眸时眼睫下覆,藏住了眸底色,舒沅坐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必定在思考一些正经事,轻易不能打扰。
听得外边摊贩叫卖,舒沅倏而想起那面黄肌瘦的师徒俩,便问了句:“那两个道士是青州人士?”
薛承璟抬眸看向她:“不是。”顿了顿又道,“带上他们是另有用处。”
那医良药暂且不提。片刻前他骑马路过那道士所乘的马车,听得了只言片语。
那时周云正与谷宁小声议论他与她的姻缘,竟然无意间提起他们的婚期,与他的打算十分相近。
他如今在她面前愈发克制不住,种种妄念疯长。再等两年,恐怕分外艰难。
薛承璟难得有些心烦意乱,便举杯灌了半杯清茶,正欲再斟茶,却发现舒沅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薛承璟若有所感,动作一滞。
日光明亮,暖风和煦,照得舒沅侧颜剔透白净,玉颈雪白。
她双眸水润,闪动着盈盈水光。薛承璟早就发现她害羞时耳根和脖颈都会泛粉,此时也是一样,像开在掌心的娇弱粉樱,令人爱怜又想要摧折。
舒沅似乎受不住这种沉默,咬了咬嫣红下唇,然后略带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我的杯子。”
薛承璟心怀热意更炽,烧得他指尖发痒,只想顺着她嫩白的玉颈轻抚,再吻上去。
无人能窥见他心底所想,舒沅只听得他说了句抱歉,听在耳里也很诚恳真挚。
他是很疼她的。却比任何人都渴望她的眼泪。
一定很甜。
他有意制止此般念头,但看到她此时模样,心间明了,他届时不会手软。
只如今,很有必要克制下去。薛承璟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