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尾的弧度淡了少许:“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菩萨佛祖包容万物,贫僧和方丈也不甚在意,但弟子们的父母在意,世间的其他人在意,种种俗念化作因缠住恩华寺,结出的果总有一天要偿还。”
“施主还年轻,人世间的恶语带来的灾难无穷无尽。”
桑枝垂眸沉默片刻,躁动的心渐渐平缓:“抱歉,是我没认清现实。”
主持说得没错,恩华寺不在意性别,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就连男子和女子出家都有和尚尼姑庙之分,更别说,武芝当年是女扮男装混进的恩华寺。
恩华寺收出家男弟子,衔月楼却只收女弟子,若当年武芝去的是衔月楼或许就不会被废武功,失去自保的能力。
主持:“她现在可还安好。”
桑枝轻声道:“她实现了心中的抱负,现下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
主持似乎怔了下,双手合掌道:“善哉善哉。”
桑枝偏头望了一眼比武场:“不叨扰主持,先行一步。”
“好。”主持看着她迈上阶梯的身影,忽道,“看清脚下的路,千万别迈错了,你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桑枝愣住,伸出的脚悬在空中,迟迟放不下去,她转头看向主持,慈善的脸上盛着笑意,阳光笼罩于身,如在袈裟镀了一层金光,朦胧又圣。
“主持可否知晓什么。”
可他却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一切都是因果缘分。”
桑枝原本是冲着跟柳折枝吵架去的,但在与主持的攀谈中心里的气逐渐消失,归于平静,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她瞥向另一侧正在剥橘子的柳折枝,直言不讳道:“你先前说回家的路,是不是知道怎么回去。”
柳折枝淡定地把丝扯干净,递给另一边的瞿苒苒,他现在坐的位置是桑枝原本的位置,而桑枝的位置标着咸鱼教教主之位。
“不知道,唬你的也信。”
桑枝见他体贴地拿出帕子擦拭瞿苒苒唇上的汁水,弯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轻哼道:“你自己回不去,也不让我回去。”
闻言,柳折枝视线往她这里扫了一眼,嗤笑道:“初来刀宗的第一日,我分明记得你说要外嫁。”他垂首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姜时镜若是知晓,你想抛弃他远走高飞,会是什么反应。”
桑枝愣了下,自从接受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去现代,坦诚地承认内心的情感后,她没再考虑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就算知晓了只言片语的可能,仍然抱着失败的可能性规避。
大脑自动绕过,拒绝设想不想面对的一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噢。”柳折枝双手一摊,“随你。”
瞿苒苒默默地搬着椅子又开始远离,她有大嘴巴的缺点,守不住秘密导致一点都不想听。
柳折枝也没阻止她,卷着手里的帕子,饶有兴致道:“你是大学生吧。”
桑枝:“不是。”
柳折枝挑眉:“那我怎么看你总有一股清澈的愚蠢。”
桑枝:“?”
“原来的桑枝呢?”
“练邪功走火入魔,褚偃主责,你次责。”
柳折枝垂下眼,指尖绕着卷好的帕子捏成了兔子的形状,放在掌心中观赏:“她还在吗。”
桑枝看向记忆里的小兔子:“不知道。”
她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前半生如同亲身经历,原主好像在,又好像不在。
“她是个好姑娘,你也是。”柳折枝把手帕兔子放进少女的手里,轻声道,“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就不要跟这个世界有牵扯。”
桑枝眉心不自觉地拧起,心跳在一瞬间漏拍,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瞿苒苒,涩声道:“所以你是因为……”
柳折枝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一半而已。”
桑枝把手帕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由衷道:“谢谢。”
柳折枝:“说起来,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学妹,同你的名字一样,你母亲为你取名时,我阻拦过,但可能是冥冥中注定,她深思熟虑后还是用了这个名字。”
桑枝怪地看向他,她两世的样貌一模一样,柳折枝口里的那个学妹应当不是她,便没多想:“是吗。”
他直起身看向桑枝,眸内划过一抹凉意:“冤家罢了,幸好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不然我保不齐会杀了你。”
桑枝:“?”
努力地回忆了一圈大学时期得罪过的人,应该都没到要杀人的地步。
她默默地坐得更端正,甚至搬着椅子远离了几分,视线转向比武场,没再继续说话。
柳折枝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后,也挪着椅子往瞿苒苒靠过去。
咸鱼教在远处看起来,从中间劈开,隔了足足一个空位,如分家。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插曲,柳折枝和桑枝都是农业大学的学生,差一届,柳折枝的毕业材料是新型西瓜,被桑枝的毕设野猪给拱没了,因此延毕,但两人都只敢在电话里吵架,所以没见过对方。
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出处《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