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鱼把弟子的尸体叼到架子上。
桑枝把那两份信件和他身上的休眠蛊一起扔在里面,火折子点燃铺在周围的干树叶,风一吹火很快蔓延,将尸体卷在火焰里絮絮燃烧。
火焰的温度很高,她站得又近,先前被潭水冻得冰凉的身躯逐渐回温,连带着脸颊两侧也泛起微红,火光映在墨色的瞳内不断攀升跳跃。
偶尔飘过的乌云隐隐遮住了半弦月,只剩残缺的半角,散着微弱的银光。
夜间的风似乎大了起来,吹得桑枝衣袂翻飞,她凝视了火光许久,才慢慢走回洞窟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将洞内存在过的痕迹逐一抹掉,消除干净。
拎上来时的小包袱,走到兴致勃勃吐着舌头到处吃飞虫的小飞鱼身边。
温声道:“我送你回池塘。”
小飞鱼眨了眨眼,刚卷到的虫顿时没了食欲,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呱。”
她无奈地抬起手摸着它的脑袋:“走吧。”
临走前,桑枝回头瞧了一眼已经小了许多的火势。
安新山的半山腰几乎全是树林,她特意挑了一个四周空旷的位置火化,依照现在的火势,火星子应当飞不到树林里。
等剩余的彻底烧完,后半夜起风后,残留的灰就会被扬起吹飞,终有一日会带着他回到蜀地。
将小飞鱼安顿回池塘,再赶回到客栈已接近丑时末。
整个客栈分外安静,就连周围邻居的狗也陷入沉睡,未犬吠过,桑枝碍手碍脚地推开大门,提着裙子踏上阶梯,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若是他们还没瞧见她留下的那封暂离信,便当场撕了,当没存在过。
她像小偷般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以为没惊动任何人,背靠着门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房内的烛火蓦然被点亮,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顿时被昏暗的烛光笼罩,火苗映在墙壁上摇曳。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不由闭了闭眼,只听见桌子似乎被轻敲了两下。
再睁眼,就见少年倚靠在窗口,指缝间夹着一封被拆开的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说要走十天?”
桑枝咽了下口水,隔着距离望着他,试图解释:“突然又不想走了,就提前回来了。”
“噢。”姜时镜侧了侧身,偏向半开的窗口,从这里能瞧见整个街道,以及客栈的门口,“我以为瞧见了小偷,鬼鬼祟祟地想进来偷东西。”
桑枝:“…………”
她故作淡定道:“时辰不早,怕惊扰到你们,动作轻了些。”
将包袱放到软榻上,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我房里来做什么。”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信:“堇青昨日说你人不见了,宗内的弟子找了一整天也没找见,她以为你被红卿绑了,提着刀寻上了刘府。”
他的语气很慢,像是在讲故事:“你也知道这两人脾气都不好,一点就着,红卿否认说从未见过你,还呛了她几句,便在刘府里打了起来。”
桑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堇青没瞧见我留的信?”
他弯起好看的桃花眼,将手里的信放在侧边的柜子上:“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安然地躺在桌子上,封口都未撕开过。”
桑枝:“…………”
意思是她再早回来一刻,这封信就真的可以当没存在过?
她舔了下唇:“她现下如何了?”
姜时镜直起身靠近了她两步:“觉得云母拉偏架,发了一下午的脾气,现下应该睡着了。”
桑枝摸了摸耳垂,颇为不好意思:“我以为桌子的位置应该很明显,下次……”
她多写几份放的再明显点。
姜时镜:“?”
他嗓音徒然下沉:“下次?”
“啊这……”她立即摇头否认,“没有下次。”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窗外钻进来的风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映照在墙上的火苗也变得张牙舞爪。
姜时镜微微俯身,桃花眼直视着她,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去了哪里?”
桑枝撇开眸子,故作淡定道:“原本想回蜀地一趟,走一半突然反悔,就回来了。”
“是么。”他眼睫半垂,遮住了眸内的晦暗,“理由想得很好,但你似乎忘了襄州到蜀地的距离,来回最快需要十几日,只十日可办不到。”
周围的气氛一瞬变得浓稠,似要凝固。
桑枝抿着唇,学着堇青的模样,露出分外无辜的情,试图蒙混过关:“那你想听什么理由?”
姜时镜不吃她这一套,直起身远离她,淡漠道:“实话。”
她主动上前拉住少年的衣袖,不让他远离自己:“若是我说我只在附近游逛一圈,你信吗?”
他垂眸:“你觉得呢。”
桑枝想了想,将包袱内小飞鱼采的橘黄色果子递到他的面前:“你看这是路边采的,就在……安新山附近,我只是在郊外逛了几圈,连城门都没出去。”
姜时镜眉间微蹙,目光微动:“你在外就吃这个?”
她偏头回忆了一下,蛊虫躁动时带来的疼痛让她根本吃不下东西,若不是小飞鱼眼巴巴地瞅着她,这几个果子,她都不一定会吃。
更别说其他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