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清长叹一口气,手撑着下巴,仰望如同照片上的天空,毫无杂质,只有蔚蓝一片,想起女孩曾经绽放的笑容、想起女孩眼里的忧鬱、想起初次向蔡予轩她们搭话时,她的侧脸、想起蔡予轩的微笑里参杂他熟悉的东西。
「想赎罪吧,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当时以为自己能给予救赎,却没想到输掉有她的世界。」他点掉过长的烟灰,继续说:「刚开始遇见予轩的时候,真的以为是她回来惩罚我的,但被老婆骂醒了,予轩就是予轩,她不是谁的替代品,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有拯救谁这种伟大的想法。」
「拯救什么?」何澄佑发现这段话中怪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要把你叫出来的原因。」
「……其实我曾经看过予轩去身心诊所,手里拿了一堆药,但我不敢问。」何澄佑抿抿唇,决定先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顺便给自己一点心理准备。
「哦?搞不好是陪人去的,或是治疗失眠这种问题。」
「她是那种非到必要绝不会去医院、诊所的人,我不相信她仅仅为了失眠去看医师。先前她发烧时,我带她去掛急诊,发现了……」何澄佑想到当时的触感,便心痛得难以开口。
「发现什么?」
「发现手腕上的伤痕,看不太清楚,就是摸到了。」
任子清熄灭手上的菸,沉着脸:「忧鬱症,知道是什么吧。我没打算让你拯救,这太不切实际了,最后下场一定会像我一样,陪伴她吧,让她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子清哥,你现在把她当朋友还是家人?」
「她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那就对了,除去血缘,我跟她就是兄妹。」任子清转过头,带着笑意说:「是那种不管外面颳风下雨、受了多少委屈,只要她一转头就知道我在这里的家人关係。」
他微愣几秒,任子清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换你了,想说什么说出来,我已经有个什么都爱憋在心里的妹妹,可不想连妹婿也这样。」
「啊,我想说,这次是抱着以结婚为前提的心情向予轩提出交往。」何澄佑虽然被妹婿一词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意外觉得好听,把真实心情说出来。
「你们十五年没见了,对吧?」
「对。」
「十五年前你们还是小学生,那时候的喜欢为什么会持续到现在呢?」任子清的表情是很认真的提出疑问。
「因为从来没有忘记过。」对于这个问题,何澄佑问过自己无数次,以前他找不到答案,现在他明白了:「我曾交过其他女朋友,也曾搞不懂喜欢是什么,与前女友分手后,终于明白我不是搞不懂,而是从头到尾心里只有予轩一个人,一直是喜欢她的。」
任子清注视他的情渐渐柔和,心想如果蔡予轩是跟他交往,一切会很顺利的,因为眼前的傢伙对于她的喜欢非常坚定,绝对不会中途退场,会跟着她一同迎接困难挑战。
倏然,大门被推开,姚可颖见到两人便大喊:「子清哥,咦?这位该不会就是初恋吧。」
「你好,我是何澄佑,予轩的男朋友。」何澄佑立即起身自我介绍。
「我是姚可颖,予轩的大学同学兼合伙人,顺带一提,我是同性恋,对予轩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请放心。」
「呃,好。」儘管对同性恋不排斥,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介绍。
人终于到齐了,他们聚在桌前吃着方才蔡予轩为了加强记忆练习的餐点,虽然热闹,但她却想逃,尤其是姚可颖把她大学四年的事全说了,何澄佑听得津津有味,她只想找个地洞鑽进去。
不过男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没问题,她松了口气,眼前的四个人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突然的幸福感让她微微红了眼眶,连忙低下头,跟他们说要去厕所,匆忙离开现场。实际是到厨房后面的小空地,明明不想哭,眼泪却无法抑制的流下,她赶紧抬起头、挥着双手想将泪水赶回去。
从家庭的缺失找到愿意当一辈子的家人、从破损的友情找到愿意在茫然时拉她一把的挚友、从一个人的世界找到愿意用一生陪伴的爱人,她何德何能,之前受到的不愉快与残酷,在这瞬间化为乌有,她不再是一个人东奔西跑找不到终点。
一双手从后环上她的腰,男人在耳边低语:「怎么哭了,嗯?」
她摇摇头不愿多说,胡乱擦拭脸颊,何澄佑无奈制止她的动作,捧起她的脸,亲吻通红的眼角,嚐到带着咸味的水滴,知道她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予轩,你值得拥有一切、值得被爱,别再乱想了。」
「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在做梦吧,怎么……」
话还未说完,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瞪大双眼,与他对到眼,那双眼眸饱含笑意,下意识闭上眼睛,何澄佑轻轻舔拭唇瓣,她紧张得僵在原地,稍微放松警惕,他带着侵略性的吻掠夺了她的所有。
一吻结束,何澄佑离开前,蜻蜓点水再次点上她的唇,扬起一抹坏笑:「这不是梦,我是真的。」
通红的双颊、不敢看他的眼、被泪水沾湿的双眼、躲在他怀里,模糊不清的听到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