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到现在何澄佑还是不敢相信,蔡予轩是一个人住的。
在他的印象中,蔡予轩是个很胆小又害羞的人,喜欢跟陈妍贞她们聚在一起,单亲家庭的她也很喜欢跟班导说说话,像是把对父亲的情谊放在班导身上,自然很少有独处的机会。但偶尔也见到她喜欢一个人独处的端倪,在打扫自然教具室时,女同学不敢去动物昆虫标本区,唯一自告奋勇的就是她,但他发现,并不是她不怕,而是标本区在最角落、最没有人会去的位置,那是最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蔡予轩是个非常善良、好脾气的人,以前他很喜欢闹她,因为好玩,看她露出羞涩、难为情的样子,内心有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到后期纯粹是想惹她生气,这人会哭、会难过,就是不曾生气,儘管他毫无理由对她发脾气、两人冷战时期,蔡予轩从没对他表达愤怒的情绪。
他想不太起来冷战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从那时蔡予轩就爱逞强,总会对其他人说随便他,但在一个人待着时,暗自伤,或许是如此,他才没办法放开她,让两人的关係成了恶性循环。
「没想到你真的会煮。」蔡予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淡淡的沐浴乳香味与热气飘散在空气中,他微微红了脸,等压下内心的激动后,哀怨的回答:「就说我会,干嘛不相信我啊。」
他靠近她审视一番,问:「头发有吹乾吗?」
「有,我不是小孩子啊。」她无奈的坐在餐桌前。
「吃完饭赶快吃药,再不退烧,我要送你去急诊了。」何澄佑替她添了一小碗稀饭,挟些炒蛋当作配菜。
有人盯着,蔡予轩只好乖乖听话,依照以前的状况,她现在应该在床上睡觉,什么都不吃一路躺到明天。吃了饭、吃了药,被勒令上床休息,可能是家里有人的关係,无法马上入睡,只好趁何澄佑去洗澡,偷偷吃了安眠药,打算一觉到天亮。
蔡予轩的房门没有掩实,是何澄佑要求的,怕晚上有什么状况。半夜一点,他刚滑完手机、跟林宜欣他们说别担心,听到主卧房传来细小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一切,衝到蔡予轩的房间,她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头,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眼角流下一滴滴泪水,他伸手摸摸额头,发现温度没有降下,还有升高跡象,身体却在发抖。
「予轩、予轩,醒醒。」他轻声唤醒她,微颤的双眼迷濛的不知所措:「你还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
替她穿上外套,抿抿唇直接将人一把揹起,感受到实际的重量后,他蹙起眉头,但现在状况无法多想,赶紧将人带去医院。抽血、打针、等待,何澄佑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作,如果高烧不退好几天才是有问题,但他实在无法看着喜欢的女人如此不舒服的模样。
经过一堆检查、打了退烧针与点滴,最让何澄佑无语的是,烧得迷糊的人听到医师说没有病床要等的时候,跟对方说没关係,把床留给需要的人,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愣了几秒才回过,但大概真的看她太不舒服,护理师跟他们说有床会通知。
何澄佑不顾她的反对,心疼的将人按进怀里,挪个让她舒服的姿势说:「别乱动,好好休息。」
蔡予轩是真的太累了,稍早吃得药效果未退,很快就睡着了。何澄佑轻抚她正在打点滴的手心,冰凉的与额头的热度形成反差,他能预料到,之前她是怎么不照顾自己的。
忽然想起两个月前路过身心诊所看到的身影,儘管只是匆匆一撇,但是喜欢的人,就算是背影也认得出来。他知道蔡予轩非常讨厌去医院,小学时生病都要他催好几次才愿意去诊所看病,会出现在诊所肯定是不可抗力的因素,更何况,还是关于身心方面,方才不经意瞥到梳妆台上的药袋,更加确信。
护理师来通知他们有床了,何澄佑不是很想吵醒熟睡的人,将她抱起轻放到病床,替她盖好被子,找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叹了一口大气,今晚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他握住她的手,却不经意摸到手腕上的突起,直愣愣的盯着。
那道疤痕在瘦弱的手腕上,有点淡,淡到如果不注意看、不去摸是不会发现的。何澄佑想到她曾说过国中的事,趁着人在睡觉时,仔仔细细检查白皙的手臂上是否还有留下其他疤痕,确实有几道痕跡,不是很明显。
他丧气的垂下头,轻柔吻在她打点滴的手背上,稍微整理她凌乱的发丝,虽然不愿往不好的方向想,但他似乎猜测到蔡予轩去身心诊所的原因。
何澄佑现在极度想知道,在这错过的十五年里,他爱的女人到底经歷了什么,愿意伤害自己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