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样那便是男子出息了衣锦还乡了,回家告慰祖先,比如科举中第了、升官了、发大财回家修路铺桥了,再就是从军立了战功了。
总之要么就是和男子的生老病死有关,要么就是和光宗耀祖有关。
江婷虽然属于最后一项,但她既不是男子,生父又不是天水村人,她说白了就是一个无根的人,让她祭祖,怎么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呢?祖先不会怪罪吧?
一时间众村民感觉自己受到的冲击力不小,且不论江婷的身份适不适合祭祖这问题,就说她为什么会祭祖?难道她立了战功了吗?
“江,江廷,你是回来祭祖的?”
“是啊,婶儿。”江婷拉着缰绳往村里走,村民们连忙跟上她。
“莫非你,你在军营……”
江婷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江父年轻时曾外出打短工,行走在边境一带,他的原配病死后,他不想再拿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娶个媳妇,又不想自己原配生的孩子没人照顾,于是他就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女人。
村里人都知道,这女人原来的男人兴许是个北戎人,因为她刚来村里时身上穿的还是北戎的衣服,甚至不会说几句大郢的话,但她偏又是大郢人的长相,倒是有些稀。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那孩子可怜的,就用一块破布裹起来,瘦得像小猴子一样。
女人一没聘礼,二没嫁妆,就这么进江家大门了,她干活是一把好手,却始终生不出孩子来,好在江父的原配已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了。
女人对三个继子继女可谓掏心掏肺,对自己的女儿却管得甚少,导致其变成了一个粗俗无比,人人讨厌的野丫头。
这女人便是原身的娘亲。
当初江家让原身顶替她继兄女扮男装从军去,村里人都默认她回不来了,她这火爆又小气的性子,这偷奸耍滑的性格,这干啥啥不行的样子,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大概率就是那种上去了就叫北戎人直接一刀砍死的命。
可谁能想象啊,她不光活着回来了,还衣锦还乡了,这高头大马骑着,这一身戎装穿着,不仔细看竟然真的找不出江婷原来的半分影子。
“是,我成武将了,前不久才去京城加封,今日顺路回来祭祖的,不日就要返回军营了。”
江婷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象征着身份的文书,在村民面前慢悠悠地晃了晃,有村民想接过来看看,江婷却一下举高了,叫他们够不着。
但不管这文书真假,光江婷这身气度,就已经很能唬人了,是以一时间没人敢不信的。
“好了,叔叔婶婶,麻烦你们帮忙去叫下里正和村里的长辈们下午去祠堂吧。”
其实按理来说,武将衣锦还乡,是要先去县衙报道的,县令不光会风风光光迎接她,还会为她接风洗尘,游街簪花,再将她的大名登记在县志上,以供后世子孙瞻仰。
但江婷懒得那么麻烦,她又不是真的回来光宗耀祖的。
村民们哪里会放过这个巴结她的机会,热热闹闹地帮忙操持去了。
江婷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若无其事地牵着马被大家簇拥着进了村子。
且说江家人正待在家里准备煮午饭吃,原身她娘金氏在灶房忙活着,江父像大爷一样躺在躺椅上抽旱烟,江家老大和媳妇也不帮忙,就坐在屋檐下喂鸡,还有两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这时村里一个小伙儿大步跑过来,叫道:“江叔!你家江婷回来了!”
江父耳朵有点背,没听清在喊什么,他坐起身扯着嗓子问:“你喊啥呢栓子!”
江大一下站起身,“爹!他说江婷回来了!”
“哎哟!什么?那个讨债鬼回来了?”江家大媳妇尖叫道。
“她回来干什么?不会是在军营里闯什么祸了吧?可别连累我们家啊!”
栓子跑到他们院子门口,把着门框,边喘气边惊喜道:“江婷当大官了!回来祭祖的!”
这时,灶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响,江父下意识扭头骂道:“你个死婆娘又把老子什么东西摔了?看老子晚上怎么收拾你!”
他没空管灶房的事儿,只忙不迭地道:“哪个江婷?当什么大官了!”
栓子道:“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当官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戎装呢!你们赶紧地迎接去吧!”
栓子说罢就跑了,他还赶着去另外的家里通知。
可江家人在最初的震惊后,剩下的却不是高兴,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非常害怕。
他们一家一向把江婷母女当狗养,现在这狗跑出去后,挣脱了链条不说还变成了一只老虎回来了,谁能不害怕。
“这,这可怎么办啊,爹!”江大叫道,“她不会回来找我们寻仇吧?”
江大媳妇拉着自己男人的手,紧张道:“不,不怕,她不敢的,我们都是她的亲人,她要是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就可以去军营告她去,告她女扮男装从军,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江父抽着旱烟一言不发,而后吩咐道:“老大媳妇,你进灶房去帮忙做饭,老大,你随我去找里正和族长商量,她要真是回来祭祖的,那祭祖完就恭恭敬敬把她送走。”
“诶!爹,我这就去!”老大媳妇六无主地跑进灶房去。
江父和江大则赶紧换了身衣服,牵着小孙子的手往村口走。
一路上,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敲锣的声音,里正和族长匆匆赶到,验明了江婷的文书,确认那是朝廷盖的章,上面还有兴州刺史府盖的章,错不了。
至于浮远县县衙的章,后面再补上也不迟。
当他们看到上书的职位时,一群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认字的则是抓耳挠腮催促道:“写的啥啊!你们倒是快说啊!”
江婷好整以暇地站着。
里正哆嗦着,直接膝盖一软想跪下去,江婷却眼疾手快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