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乎乎的,像生灌了几十斤的胶水进去,黏黏腻腻,把所有经细胞搅做一团,分不清东南西北。鼻塞口干,嗓子眼儿也仿佛卡这根鱼刺,刺痛干涩。
她试着睁开眼皮,但是睁不开。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平稳而急速地走动。
许芳菲大脑迟钝,没能第一时间反应出,此时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是谁。只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清冽微凉,霸道地侵占住她一呼一吸,熏得她懵懵的,也让她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
鼻腔里多出一丝消毒水的气味,紧接着,后背传来柔软触感。那个人动作轻柔,终于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平躺须臾,许芳菲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几分清醒。
她想起自己还在军训期,心头微惊,双眼也随之唰的睁开。下一瞬,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天花板,一盏嵌顶型白炽灯,四面白色的墙,两张病床,军用书桌军用柜子,还有……
一个站在病床边上的高大男人。
许芳菲:“。”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好一会儿,郑西野才没什么语气地开口:“卫生员不在,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先躺几分钟。我喂你喝点水。”
说着,他便将手里刚倒好的温水放到病床旁的小桌上,弯了腰,准备扶她起身。
许芳菲脸一红,心慌意乱又窘迫,慌慌摆手,躲开他的触碰:“不、不用了。我没事,教导员。我可以继续训练。”
再明显不过的躲避和抗拒。
郑西野手捞了个空,动作一滞,眼底眸色霎时转深。薄唇抿成一条线,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天晓得,许芳菲根本没有勇气再与这男人单独相处。她不愿再等卫生员,手臂撑着床沿,艰难坐起身,准备回操场。
然而,还没等脚尖挨着地面,她便手腕一紧,让男人一把拽住,不由分说地给重新摁回床上。
阴影笼罩,遮住她头顶的所有光线。许芳菲目瞪口呆,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说。”
郑西野眸色极深,浑身的戾气与浓烈侵略感全都开始失控地肆虐。他俯身贴近她,唇与她的距离仅两指之隔,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第37章
许芳菲整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清晨的门诊部,除了她和郑西野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他居高临下将她扣于病床,禁锢在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姿态霸道而强硬,不容忤逆。
如此近的距离,许芳菲几乎可以看清郑西野浓密纤长的黑色睫毛。
她被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熏得更晕,脸通红,慌乱紧张到极点,连呼吸都快停止。
心脏噗通噗通,频率错乱。
好一会儿,许芳菲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她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竭力镇定并柔缓地说:“教导员,我想你应该是有些误会。我没有躲着你。”
郑西野胸口的火压抑了十来天,早就濒临爆发的边缘,刚才她挡开他手的动作是导火索,瞬间将他的困惑懊恼熊熊点燃。
郑西野想发作,想质问,想甚至想把她摁床上,将这张胡说八道又嘴硬的漂亮唇瓣给咬到窒息。但,一瞧见这姑娘两颊病态的红晕,略显苍白的唇色,和带着一丝怯色的柔美目光,他硬起的心就又不受控制地软下来,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侧过头,克制而压抑地低低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又重新变得柔和。
他问:“给个话,你到底生我什么气。”
许芳菲滞了两秒,眸光闪动,不敢再看他,不甚自在地将视线转向别处,嗫嚅道:“我也没有生气。”
紧接着,下巴一紧,被两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下劲儿一掰,又将她的脸蛋给掰回来,面朝他。
“不许乱看。”
郑西野直勾勾盯着许芳菲,沉声说:“你只能看我。”
“……”许芳菲脑袋本来就烧烧的,害羞窘迫浪潮般涌来,直令她脑门儿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她紧张得十根指尖都变得滚烫,硬着头皮直视他,轻咬唇瓣,说不出话。
“你说你没有生气。好。那我换个问法。”郑西野捏住她的下巴,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小姑娘不知是羞是怕,还是生病使然,晶亮的明眸蒙着一层雾气,看起来湿漉漉的,像鹿眼,娇得要命。
这一次,她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没有躲避他的眼,轻声回说:“我也没有不高兴。”
话音落地,郑西野眯了眯眼睛。
早在凌城时他就看出来,这小丫头外表看起来柔弱,实则外柔内刚,骨子里有一股极其顽强的韧劲儿。
譬如这会儿,她每句话都清正温和,不卑不亢,教人挑不出错处。棉花似的,软绵无力毫无攻击性,但是能轻而易举接住所有重击,瓦解所有攻势,独善自己,毫发无损。
也正是这个发现,让郑西野变得更加烦躁。
从小到大,他经冷感,个性也冷静自持,先天遗传加上后天训练,他的自控力强到近乎病态的地步,无论任何事物,都无法搅乱他过于淡漠的心境。
可是,这个叫许芳菲的姑娘,机缘巧合闯进他的世界,四处点火,把他滴水不漏的自制力烧得渣都不剩。
他天天想着她,念着她,甚至连做梦都都是她的样子,发了疯似的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占有她,想把她变成他一个人的私藏。
他为她走火入魔,变得面目全非。
可她呢?说不理他就不理他,说疏远就疏远,没留下一句解释也没显露出丁点留恋,仿佛在她心里他们没什么交情,她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和他保持最客气也最冷漠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