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娘亲走后,幼时的她,常常觉着胆怯和茫然失措,随着年纪的推移,这些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总会觉着自己是孤身一人。是陆珵的出现告诉她她并非是一个人。
他向来不多说什么,却一次次用行动告诉她:无论何时、何事,她都可以倚仗他。
李青溦想着这些,正有些愣,突手指微痛,原是不小心扎了一下。她吮了一下手指。
先前她审问刘通,烂赌鬼的骨头最软,未用多久她便得知了小周氏的打算,果真是山穷水尽,要抵押屋契。与她估量的相差不多。她当即心里便策划了接下来的事情。
听绮晴几个说,李家如今没有什么动静,深思片刻吩咐:“既是没什么动静,便是火不够旺,再添一把火便是,中宫娘娘不是指了几个嬷嬷过来吧,便烦请人家去李家走一趟便是了。”
绮晴自然知晓她的意思,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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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未中,暖风阵阵,卞嬷嬷和赵嬷嬷上了年纪,都有些困,便直接倚在一旁的罗汉榻上眯着了。
李青溦正又绣了一会儿,突听见廊庑窗子底下林嬷嬷嗳哟一声,似是难掩惊讶。
“怎么了?”李青溦当是如何了,忙起身看去。
外头清风阵阵,天色笼青,楝花一簇簇开得灼灼,透过窗牖纱窗,一片花瓣悠悠地落到窗前人的玉白的襕衫上。
她抬眼,对上一双清润如潭的凤眼,二人一时都笑了一下。
林嬷嬷忙嗳哟一声:“太子殿下怎今日来了?殿下同我家姑娘虽说是定然会成亲。可成亲前夕二人是见不得的,不大吉利。”
只是她这话说得急切,二人却只当是清风过耳——都未听进去,也都没有回避的意思。
林嬷嬷给太子殿下“扫地出门”之事还在昨日,便是这样的一件事,已够折寿的了,此刻如何好将太子殿下再给“请”出去?
李青溦倒也不怕什么吉不吉利,只是怕府里头瞧见的人多了。那些个丫头,都是些没正经的,惯会打趣她的;那些个嬷嬷,都是上了年纪的规矩倒也多,叫他们知晓了也少不得要开始忧心忡忡。
当下,李青溦抿唇看向林嬷嬷,轻轻拱手,睁大眼睛轻声道:“好嬷嬷,你什么都没有瞧见。”
瞧见她这一招,林嬷嬷那里扛得住,叹了口气,真当没有瞧见,直着一对儿眼睛便出去了。
眼见人出去,陆珵朝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李青溦将手中的绣品搁在窗前的针黹框里头,踮着脚尖,轻掂锦裙出了门,她小跑至他跟前,耳朵上一对儿小巧玲珑的绿玉垂珠耳坠滴溜溜轻动,同她身上的一身锦裙乃是一个颜色,瞧着十分清灵。
“你怎么来了?”她站到他面前,露出两个小小的笑魇。
“来见你。”陆珵轻笑一声,修长的手牵起她的手穿过廊庑。
李青溦这才发现陆珵的记忆当真是不错,只是来过这宋府一次两次,便记住了路。
他几步将她带去小径后的一处石屏前,石屏上开了一树的丹若花,花正是花期,极盛,灼灼又热烈,似是一团团火一般。
他停下脚步,敛目垂眸看李青溦。
李青溦不知他何意,又问了一声:“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松开她的手,轻笑一声:“先闭眼。”
李青溦有几分疑惑,依言闭眼。
微风轻拂,风中传来丹若花淡淡的暖香,李青溦轻轻偏头:“好了吗?”
半晌,陆珵轻轻抖了抖绢袋,轻笑道:“好了。”
李青溦睁开眼。
风恬日暖,天色笼青。一大丛一大丛,数以百计的玉色蝴蝶三五翩跹,翩翩停在丹若花从丛,又过石屏、小径、低墙,飞过一旁的屋舍花厅。
李青溦红唇微张,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满满漾漾地倒映着面前的景象。
她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蝴蝶,遑论这些蝴蝶都是为她而来,看着面前的盛况,她不由眼睛发酸。
远远地,厅房竹林后传来许多侍女的惊呼:“哪里来的这样多的蝴蝶?好美啊!”
二人未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最后一只停在丹若花上的玉色蝶飞远。
陆珵淡色的唇微弯,垂下一眼看向李青溦。正巧,李青溦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李青溦贴近他,她踮起脚尖,似是春日里花枝抻出的触角,她的唇轻轻碰一下他的唇角。
陆珵揽住她的腰,下颌微偏,含住她的唇珠,加深了这一个略带索取的吻。
许久,二人分开,李青溦呵气如兰,眼蒙了一层雾气,色微酡。
想起刚才的蝴蝶,她一双杏眼弯起来:“真的很美。”
陆珵垂下的眼睫落落分明,不错眼地看她,应了一声:“是很美。”
李青溦脸色更红:“我说的是蝴蝶。”
陆珵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为了那样美的蝴蝶,李青溦倒也未纠结这个,只是轻笑一声:“我那日只是随口一说,你当真抓了这样多的蝴蝶。定然费了许多功夫吧。”
她知晓这几日,朝中事多,既有朝会之事,又有磨勘官员之事,还有她两大婚之事…
“青云山离这里不远,有一大片温泉,后山还有花海,那里的玉色蝴蝶尤其得多。”陆珵看着她,“倒也未抓许久,只是有些傻罢了。”
他向来清冷正派,想来小时都未扑过蝴蝶。李青溦想出那场面,也觉着是有几分滑稽,不由抿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