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元持?以为打仗也是耍耍心?眼,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就行?元贞轻嗤:“随他。”
元再思沙哑着嗓子:“有些话你外公不方?便说,咱们亲生父子,也只能我跟你说。你现在一味硬顶着不肯服软,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从?前有底气是因?为战功,真要是有别人顶上去?了,你还凭什?么?就连那个明氏,你也未必能护得住。你再好好想想吧。”
都走了,牢房门重又关?上,最?上面探视的孔洞还开着,映着外头黑沉沉的过道,元贞沉沉的想着。
何去?,何从?。
第二天一早,洪四果然带着人上山来改烟道,因?为施工吵闹,明雪霁便避在偏院里,正对着字帖描红,突然听?见洪四在外头跟侍卫说话:“麻烦回禀夫人一声,就说洪四有事要问。”
明雪霁连忙放下?笔出来,洪四站在院门口,笑着说道:“开口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麻烦夫人过去?看一眼,要是合适的话,咱们就开始动工。”
明雪霁跟着他过去?正院,屋后拦着布障,匠人们忙着修石材,乒乒乓乓满耳朵都是敲打的声响,洪四转回头跟她?说着什?么,太吵了听?不清楚,明雪霁放慢步子等他靠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夫人手上的戒指,我也有一枚。”
明雪霁一愣,下?一息,洪四跟上来,侧着身子挡住身后丫鬟和侍卫的视线,握紧的右手忽地张开,露出里面一枚戒指。椭圆的红宝石主石,赤金的戒圈,形状工艺与她?手上戴的这枚极其相似,只不过洪四那枚主石大点,周围没镶珍珠,只用?赤金包边。
“戒指一共两枚,”洪四合掌,戒指看不见了,“你外公从?海外带回来的石头,你母亲和我各有一枚。”
明雪霁屏着呼吸,挪不动步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身后的青岚瞧出了异样,紧走一步似要跟上,洪四低声提醒:“走,跟我说话,别露出破绽。”
明雪霁猛地清醒,洪四已经往前去?了,指着挖开的坑掉亮着嗓门说话:“夫人请看,烟道往后挪了一尺多,避开了窗户,贴着后墙砌上去?,从?前头也看不出来,夫人看看这样行不行。”
脑子里乱哄哄的,明雪霁听?见了,又觉得什?么都没听?明白,恍惚着点头,迎上洪四深邃的目光,他向着她?微微摇头,似是提醒她?眼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行,明雪霁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是谁?他费尽心?机,拿着戒指找上门来,必定有事要跟她?说,身边到处都是元贞的人,都在盯着她?,她?得想个法子,单独跟他说话才?行。定定:“我没听?明白,这样子有妨碍吗?您再跟我细说说。”
“行咧!”洪四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我画了个图纸,夫人要不要看看?”
“好。”明雪霁稳着声线,“您跟我去?书房讲吧,这里太吵了,我听?不太清楚您说话。”
转身往书房走,青岚两个连忙跟上,明雪霁一边走,一边装作无意的模样吩咐道:“青霜就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们随便挖,等我跟洪师傅商量好了再说。”
青霜只得留下?,只剩青岚跟着,明雪霁快步走进书房,又吩咐道:“青岚,你去?后面倒点茶,再装一盘点心?,洪师傅一大早上山忙了这么久,让他喝口茶。”
青岚看了洪四一眼,他摆着手在推辞,满脸憨厚:“这怎么敢当?工钱早就结了,不敢当不敢当。”
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匠人,似乎也没什?么可防备的,青岚福身道:“是。”
人走了,屋里一霎时安静下?拉,满心?的话堵在喉咙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明雪霁紧张着,紧紧看着洪四。
他是谁?他为什?么,有这枚戒指?
“稍等。”洪四微微佝偻着脊背,走去?把房门大开着,又把窗户也都打开了,明雪霁看见廊下?的丫鬟,院里院外的侍卫,眼下?视线毫无阻拦,外面的人能看见他们的动静,而?他们,也能进将外头的动静全都看在眼里。
洪四慢慢走回来,将手里的图纸完全展开,凑近了遮住他们的脸:“我是你舅舅,邵宏昇。”
虽然隐约有这个猜想,此时突然听?见,依旧紧张激动,屏住了呼吸。明雪霁死死盯着他,他挺直了佝偻的腰背,脸上憨厚朴实的色一扫而?光,带着上位者的气度和威严,明雪霁认出了母亲的眉毛鼻子,还有邵七的眼睛嘴巴,相貌不会骗人,还有那种天然的,血脉相连产生的亲切感,不会错的,眼前的人,就是舅舅。
鼻子发?着酸,死死忍着眼泪:“外甥女见过舅舅。”
不敢行礼,只微微一屈膝,天知道那天她?是多么难过,只差一步就能见到舅舅,却被元贞带走,没想到如今,竟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了。
“哎。”邵宏昇应了一声,不由自主,露出慈爱的笑,“那天你回来,我们就一路悄悄跟着,只不过元贞见过老七和杨桃,他们不方?便再露面,所以我上山来找你。”
说不出别的话,只是喃喃地叫着:“舅舅。”
舅舅,多么亲近的亲人,当初最?绝望的时候,一遍遍想的就是去?找舅舅,找外公,终于见到了。她?真是没用?,连累舅舅一把年纪了,还要装成工匠混进来,为她?的事忙前忙后。
“时间紧急,我直接说正事吧,”邵宏昇看着门外,手指着图纸,说的是全不相干的事,“你如今已经成亲,我想问问你,是要留下?,还是想回家?”
一下?子将明雪霁从?欢喜激动中,拉回了现实。她?答不出来。这些天她?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次,当初离开是为了不连累元贞,回来时有那么多遗憾难过,可他们成了亲,他那样好,又让她?不由自主,重又生出贪恋。
失而?复得,也就越发?不舍得分开,更?何况他现在关?在牢里,那么多人想害他,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哽咽着,犹豫着:“舅舅,我……”
邵宏昇盯着门外,青岚回来了,提着水壶和食盒,很?快就要进院,连忙提醒:“人来了。”
明雪霁连忙侧身,装作挽头发?的模样擦了眼角的水意,听?见邵宏昇低低的声:“你再好好想想,我过两天上山听?你回话。”
他佝偻起腰背,气势很?快收敛得一干二净,又成了那个憨厚老实的工匠洪四,脚步声近了,青岚进门:“夫人,茶果拿来了。”
“好。”明雪霁点点头,眼睛看着图纸,“这事怎么改,您让我好好想想。”
叮叮当当,修烟道的响动持续了整整一天,到入夜时全部?弄完,冬天冷,新打的泥浆容易上冻,粘不牢固,邵宏昇便约好了过两天再上山来检查,明雪霁装作散步,守在门前,看见邵宏昇领着那些人快步往山下?去?,火把越来越远,像萤火虫,终于看不见了。
这一整夜都没有合眼,晨光漫进来时,屋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光线里,到处是喜庆的红,元贞为她?,布置的新房。
心?里突然软到了极点。明雪霁心?想,她?不能走,就算会连累他,就算会被那些人拿来攻击他,可眼下?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她?至少?,要陪他熬过这段时日。
披衣坐起,外间值夜的青岚听?见了动静,连忙进来服侍,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明雪霁看见院里院外值夜的侍卫正在换防,边上人影一晃,青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腰里带着剑。
他们都是看着她?的,得了元贞的命令,不让她?擅自行动。于缠绵中,又生出忧伤,夫妻之间,难道真应该这样吗?
手里握的梳子放下?了,明雪霁回头,看着刚刚进门的青霜:“我想学骑马,待会儿你教教我吧。”
青霜顿了顿,才?道:“是。”
明雪霁拿起梳子,一点点梳开长发?。她?会守着元贞,陪他熬过这段时间,她?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她?不是关?子笼子里的鸟兽,夫妻之间,不应该这么相处吧。她?会好好跟他说,如果他不肯改,那么。
望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外面的院落,上次她?没走成,因?为她?不会骑马,拖累了所有人都不得不放慢速度,那么至少?,她?得把这件事情学会了,将来再有什?么事,起码她?不能再当累赘。
接下?来几天,明雪霁从?早到晚都在学骑马,手磨破了,腿磨红了,夜里睡下?时浑身都是酸疼,然而?一天比一天熟练,到第四天时,已经不需要青霜牵马,能独自慢跑一小会儿了。
脸颊上擦过冬日的风,明雪霁停在山道跟前,看见廖延从?山下?上来,很?快到了近前:“陛下?传夫人去?探望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