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竹眸中黑沉,上辈子,同样是北征, 同样是粮草断绝孤立无援,同样是面对突厥人的铁骑……
他再次确认每一位将士身上所携带的干粮以及兵甲马匹的情况, 清点无误之后, 命人彻底烧毁了他们临时用于驻扎的营地,然后一往无前地向西北部进发。
就在他们向西北进发的同一时刻, 一个斥候兵飞速向丘兹关内的方向赶去。
然斥候兵还未抵达丘兹关,便被埋伏的敌人斩杀,封了火漆的信件也落入敌手。
光线昏暗处, 隐隐能看到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 只是太过昏暗辨不清楚面容,他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看到信上所写的文字。
沉默良久, 爆发出一阵狂笑。
有军师模样的人说道:“将军,小心有诈。”
“有诈又如何?”将军的声音粗粝, 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呼出的声音都带着血气。
他咳了两声, “山高皇帝远,任赵肃胤有通天手段也拦不住我们的动作。既然他不给云家活路,那云家便只好另谋新主。”
一旁有个虽然穿着大雍服饰,但容貌显然与大雍人不同的胡人,他在听到将军的话后露出十分亲切友善的笑容:“云将军,您的选择是明智的。大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这男子,竟然是被贬官的风军左将军,曾经风头无两的云将军,现在竟然变成这副潦倒的模样。
云将军并未言语,眼中显然有对突厥的不屑,他提笔将信件的内容誊抄下来,然后装入竹筒再用火漆封好。
“给殿下送去,他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做什么。”
……
该做什么?
赵衍慎攥着纸张的手紧了又紧,他自然明白这封信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做吗?
要做吗?
不做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狠狠鞭笞他的内心,耳畔仿佛能听到江家众多人对他失望的声音,眼前仿佛能看到母后在冷宫中日渐沉寂的身影。
他该如何?
赵衍慎的眼渐渐坚定起来,他将目光从浓重的夜色中收回,落到手中已经不成样子的情报上——
骤然抽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血迹将信洇湿大半,字迹难辨,他等血迹干了,这才重新将信密封到竹筒中,扯乱自己的衣袍,仓皇命人准备车马,向皇城奔去。
……
天未亮,太子赵衍慎便衣衫不整地直奔皇城,一路色惊慌,早起的商贩百姓都看到了他们的太子如此不顾形容的模样。
满头雾水,禁不住窃窃私语。
眼下叛乱已平,坏心眼的官员接连被惩治处罚,国子监的祭酒大人频频在街头公开讲课传授知识,怎么看怎么是太平之兆,怎的这太子现在慌里慌张手忙脚乱的?
在西都城中,不管什么消息从来都传得飞快,不出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庄良玉的耳朵里。
是叶瞳龄说的,他早上溜出去到摊子上吃早饭,听别人提起的。
他不喜欢太子,所以爱看热闹,回来之后就跟庄良玉分享自己听到的热闹。
叶瞳龄一边啃手中的酥油饼,一边好:“你说,这太子到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火烧屁股的事,能让他急成这样?”
“本来就不招人待见,现在还搞这副样子,这不是更让上头那位不喜?”
顺德顺德,德兴四海,赵肃胤姑且不论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功绩如何,至少其德行无错,否则也不会用顺德做号。
庄良玉没说话,食指无意识地摩挲大指,眼中流露沉思,色愈发凝重。
显然猜测到了什么。
在叶瞳龄回那一刻,庄良玉收了自己沉思的情,抬手挥了挥,以示嫌弃:“别在我跟前碍眼,回去准备上课了。”
叶瞳龄呜呼哀哉一声,“新官上任三把火,升官之后忘兄弟啊……”
然后被庄良玉一个纸球砸了出去。
仅仅只是一节早课的时间,消息便已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西都城。
忠国公府派人来给她传口信,让她今日空闲之后回家一趟。
直接证实了庄良玉的猜测。
是萧钦竹出事了。
庄良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耳鸣了一瞬,声音像是被隔在外面,根本传不进耳朵里。
“什么事?”她再次问道。
“夫人和老爷请少夫人方便时回家一趟,大郎君现在下落不明,需要商量对策。”
“……好。”庄良玉费了些力气才将这个字说出来,“你先回去,我收拾好之后就即刻回家。”
庄良玉转身,从容不迫地回到自己的书房,将今日的工作做好安排一并交给自己的副手,在确定三日之内国子监的工作不会出现任何状况之后,这才带着萧安萧远回萧家。
一路上,庄良玉的掌心一直在冒冷汗,险些握不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