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将士颇有微词,连乔装打扮的左仪灵都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几近发作,被八皇子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请诸位蒙眼入寨。”黑衣男子再次重复。
卢承锦将军面色微沉,但仍旧拿过黑衣男子所给的布条,率先系到眼上。
庄良玉从黑衣男子手中接过布条,发现上面这布条上还有一种极为浅淡的香气,但这香味混在充满积雪的山间几近微不可闻。
虽然被蒙住了眼,但庄良玉每走过一步,脑海中的地图都会变得更加清晰。
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验证她对扎穆寨的猜测。
越往山里走,冷风便越小,用来防寒的衣服成了累赘,甚至身上出现些微汗意,连耳畔都能听见流水和鸟鸣的声音。
空气渐渐流通起来,庄良玉猜测她们来到了某个开阔地带,兴许已经离扎穆寨很近了。
这里甚至有江水奔腾和瀑布轰鸣的声音。
然后,黑衣男子说:“现在诸位可以摘下布条。”
重见天日之后,庄良玉好一阵才适应突然的光亮。她将布条随手揣进袖中,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抬眼看面前堪称宏伟的城防建筑。
她们此时正站在扎穆寨的对岸,庄良玉看到在江水和瀑布中立起的巨大齿轮。像是水车,但比大雍任何地区所使用的水车都更为庞大与精妙。
庄良玉能看到铸造这些齿轮的钢铁都显露出极佳的品质,这几乎是农耕社会和工业前文明能够达到的钢铁炼制上限。
这位不知何时来到这个世界的先驱者,已经用自己的知识和力量改变了一群人的命运。
这是一座修建在山壁上的要塞堡垒,钢铁铸就的骨架和城墙,城墙上还架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在阳光下泛着沉冷的光芒。
这扎穆寨甚至透着些冰冷的钢铁艺术美感,尤其这些钢铁在经过时间冲刷之后,上面已经有了些微磨损和岁月留下的痕迹,带着一种冰冷的浪漫。
庄良玉打量着扎穆寨的外观,看到高达三十米的钢铁墙壁上忽然凹进去一块。
轰鸣声响起,齿轮转动,被吊起的大桥在钢索牵引下缓缓降落,然后严丝合缝地对接在栈桥上。
庄良玉身后的士兵们被观所震惊,连八皇子都忍不住睁大了眼。
黑衣男子似乎十分享受他们的震惊,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自豪的笑意。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用并不恭敬地情说着最恭敬的话,“诸位大人这边有请。”
水流冲击带起的水汽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彩虹,本是在前头带路的黑衣男子突然停下脚步,静静观看彩虹片刻,鞠躬之后才继续领路。
庄良玉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扎穆寨内部的样子了。
她跟在黑衣男子身后,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
就在她踏入扎穆寨的那一刻,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足够五驾马车并行的宽阔道路从扎穆寨要塞的门前一直延伸到一桩高耸的钢架结构小楼中,这小楼明显区别于扎穆寨中其他木质结构建筑的风格,塔尖像是现代高楼建筑中场景的避雷针。
庄良玉等人随着号角声前进,一直走到小楼前的广场上。
在正对扎穆寨大门的高耸建筑里,一位身着锦绣与耀眼银饰的女子自高台上缓步而下。
她身后跟了许多人,每走一步都带动身上的银饰在风中作响。
这位女子情冷傲漠然,眉眼五官与那位黑衣男子一样深邃,尤其有一双浓黑而严肃的眉,看起来威严极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候卢将军。
“卢将军,一别多年,许久不见。”
卢承锦将军沉声道:“再见多年,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是这番场景。”
这是庄良玉头一回在卢承锦将军身上见到这种客套与疏离。卢承锦将军是个我行我素的武将,他身上没有常人久居官场之后的圆滑,反倒随着他的官职越来越高而愈发变得棱角锋利起来。
这位女子又往前走近两步,这才将视线放在了庄良玉身上。
“你便是近来将陵南道搞得乱哄哄的赈灾指挥使?”
庄良玉笑得柔和,又或者她这张脸本身就很难笑出什么压迫感来,天生嗓音里都带着三分笑意,“是不是搞得‘乱哄哄’的指挥使不好说,但黔州百姓的日子兴许要比先前好得更有奔头一些。”
果不其然,庄良玉话音刚落便看到这位女子眼中闪过的不悦。
立时便有人站出来喊道:“何人胆敢对大祭司不敬!”
紧接着便听卢将军沉声肃面道:“何人胆敢对陛下钦点的‘赈灾指挥使’不敬。”
庄良玉对上大祭司的视线,在她的眼中看到清晰的不悦。
是那种非常鲜明的,由于下位者的冒犯而引起的不悦。
庄良玉心中对扎穆寨大祭司的条件已经有了最初的预测。
她笑着开口,“我们已经如祝笙大祭司在心中所要求的那样如约来到扎穆寨,既然如此,祝笙大祭司是否也应该让我们见到永定王与镇北将军?”
祝笙大祭司的眼冷清,视线落在庄良玉身上片刻,然后从人群中略过,“你会见到他们的。在此之前,诸位皆是扎穆寨的座上宾,只管享受便是。”
然后这位大祭司便在扎穆寨众人的簇拥下重新回到那栋高耸的小楼里,一直负责给他们引路的那位黑衣男子再次出现。
虽然礼数齐全恭敬,可半点也让人察觉不到他有尊重的态度。
黑衣男子行礼,声音又轻又快地说道:“在下黑雨,是祝笙大祭司的下属。诸位可随我到这边进行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