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与书注视了他们片刻,侧身让开房门:“进来吧。”
茈萝松了一口气,跟在凌蝶儿身后进了房间,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四周:桌椅少了些,要再添置几张;笔墨纸砚似乎也不够用,还需再准备些……
她默默地记在了心中,打算过会亲自去挑选一番再送过来。
宁与书领着凌蝶儿走到书桌前就没有了动作,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与书,先坐下吧。”凌蝶儿笑着对他说道。
宁与书像是猛然被惊醒一般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平心静气,休养生息。”凌蝶儿站在他身侧铺平纸张开始研墨,缓缓说道,“读书写字之时,急躁乃是大忌。修行亦是如此,不可急于求成、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方成大器。”
她将研石递给宁与书,笑道:“与书,你来试试。”
宁与书接过研石,深呼一口气,学着她的动作聚精会地研起墨来。
墨条在他手下缓缓变成了浓墨,他激动地抬起头看向凌蝶儿,褐色的猫瞳之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凌蝶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与书真厉害,第一次上手便能研出如此恰到好处的墨。”
“娘亲!凌儿也要来!”颜凌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夺走娘亲赞美的哥哥,不甘示弱地伸出小爪子想要去抓砚台中的研石。
然而还没等他抓到研石,就被凌蝶儿揪着小翅膀双脚离地而起。
“凌儿。”凌蝶儿严肃地看着他,“不可以动与书哥哥的东西,你若是想要娘亲可以教你,但不可强取豪夺、不劳而获。”
颜凌知道自己犯了错,蔫蔫地垂下头:“是,娘亲、与书哥哥,凌儿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凌蝶儿将他轻轻放下,又重新研好另一个砚台的墨放在附近的桌上,为他铺平一张白纸,“凌儿便在这里旁听吧。”
凌蝶儿与茈萝对视一眼,茈萝立即意会,站到了颜凌身边。
凌蝶儿看向宁与书,问道:“与书,我们继续?”
宁与书点了点头,抿起双唇,颇有些紧张。
“不必紧张,只需随心而动。”凌蝶儿拿起一支笔递到他的手中,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了起来,“宁,与,书……”
她看着纸上的字,笑着对他说道:“这便是你的名字,宁与书。”
宁与书愣怔地看着这三个陌生的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
“你来试试。”凌蝶儿松开手,“与书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比我更加厉害。”
我很有天赋吗?宁与书愣了片刻,目光突然变得坚毅,紧紧握住毛笔学着她方才的模样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了起来。
凌蝶儿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专心致志、伏案而作的身影一时竟有些恍惚,在很久之前也曾有个人站在她的背后,耐心温柔地教导她练字、雕刻,将他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师父……
远在修仙界的藏云殿之中,月梵音猛地睁开眼,捂住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抑制住急促了几分的呼吸。
她在呼唤他。
他垂下眼眸,敛去了万丈冰河:蝶儿,等我……
“娘亲!娘亲!”颜凌兴高采烈的声音拉回了凌蝶儿的思绪。
她睁开眼看向他,又看了一眼表情一言难尽的茈萝,问道:“怎么了凌儿?”
“娘亲你看看凌儿作的画!”颜凌雄赳赳气昂昂地伸出一只小爪子,抓住纸张的边缘将它抬起,示意她看。
凌蝶儿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只见那张白纸之上横七倒八地印着无数个黑爪印,就像是他在上面潇洒肆意地踩踏出来的一般。
“娘亲,怎么样?好看吗!”颜凌眨着眼睛期待地问道。
“好看。”凌蝶儿弯起眉眼,“看似杂乱无章却生机勃发,颇有大师风范,凌儿前途无量。”
颜凌惊喜地高呼一声,转身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又踩了起来:“凌儿要给娘亲世上最好看、最独一无二的画作!”
日光顺着窗沿爬进屋内,带走了黑夜侵袭一晚的阴霾,它轻柔地照在了纸张之上,与那沾着墨水的毛笔一同填补这份纯白。
圆滚滚的红色毛球采奕奕地在纸上手舞足蹈,引得墨汁四溅;穿着粉裙的白兔跟在他身后,忙不迭地给他擦去羽毛上未干的墨汁。
而他们的身边,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少女正弯下腰,翻开书本谆谆教导;一个少年坐在她的身边,心无旁骛地握着毛笔,一字一句地书写着她口中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