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美滋滋地心想,她们那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某个大家族中深居府邸、不谙世事的小姐,看来又能狠狠地大赚一笔了。一个基本毫无修为的羽族、一个修为低微的兔族,若是事后想要追责也毫无办法,怎么看都是天赐的赚妖石良机!
旁边的小贩看不下去了,但却也有着自己的心思:“二位姑娘可别信他,那破簪子根本就不值几个钱,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玩意,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偷来的,你们来我这里,那好东西才叫多!”
“你个贼眉鼠眼的瞎说什么呢!是不是想跟我抢生意?”那妖一听便怒了,二妖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凌蝶儿的杏眸中染上了一丝狡黠,她看向茈萝:“我们走吧。”
“哎别啊!”先前的小贩一听这话便急了,也不再和另一个小贩争吵,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姑娘,您的簪子还没买呢!”
“啪!”他手伸出一半,便不明不白地被击中了手背,火辣火辣的疼。
“哎呦——”他立刻捂着手痛呼起来,睁大双眼怒视四周,“是谁!是谁敢暗中偷袭本大爷,就会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敢不敢当面与本大爷对峙!”
“苟荀,我记得,禁军先前提醒过你。”柳闻辞提着大包小包突然出现,沉着脸几步上前,挡在了凌蝶儿和茈萝身前,“若是再敢坑蒙拐骗,就把你关进禁妖窟。”
“柳,柳统领……”苟荀一见到他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不,不是……”
他装作四无主地到处乱瞟,想要看看逃跑的途径,却突然看到那位穿粉色衣裳的姑娘正伸出手捏住了柳统领的袖子,但这位铁面无私的柳统领却并没有推开她的意思,这才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上,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柳统领!”苟荀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悲怆欲绝,“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的一个妖支撑。若是小的进了禁妖窟,那他们该怎么办啊!那可是吃妖不吐骨头的地方,您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苟荀,你以为我没有对你进行过调查吗?”柳闻辞垂眸看他,“你家中有多少妖,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苟荀立即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自知无力回天,自己小心谨慎、东躲西藏、察言观色一世,没想到竟要折在了这里。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不近女色的柳统领竟然会跟在两位姑娘身后甘愿做她们的侍卫。
旁边的小贩见状不妙,立刻收拾东西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原地,连一不小心掉落的货物也没有拾起来,生怕自己也被柳闻辞这个铁判官留下。
“慢着。”凌蝶儿突然出声,走到苟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是你愿立誓听命于我,我可保你一命。”
苟荀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阴霾,他也不再伪装,冷笑着说道:“呵,就凭你?你又是哪位?”
“你不必在意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凌蝶儿笑了笑,看向身边的柳闻辞,“你所畏惧的这位柳统领听命于我,只要我一句话,你不仅不必进禁妖窟,你先前所有的过错都将一笔勾销,欠下的债我也会替你偿还。”
苟荀脸色一变,能让柳闻辞这位列禁军统领听令的妖,除了台上那位,也就只有她了。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妖后殿下初出茅庐,年轻气盛、自命不凡倒也可以理解,不过你可知道我是谁?就这么放心大胆,不怕我到最后倒打一耙?”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所以才要你立誓,那你便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凌蝶儿直言不讳地睥睨着他,那情与颜清别无二致,压迫感极强,“苟荀,犬族,妖都最为臭名昭着的黑心商贩,坑蒙拐骗、偷盗走私无一不精,就连妖王山中九大家族的领地都能游刃有余地进出,曾多次被禁军抓捕,却次次化险为夷。而最主要的是……”
凌蝶儿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妖都下九流,你八面玲珑,无妖比你更为精通。”
“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凌蝶儿直起身子,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否被关进那个暗无天日、只进不出的禁妖窟,皆在你一念之间。苟荀,你是个聪明妖,应该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会对你更加有利。”
“呵,”苟荀瞪着她,好半晌才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还真是世事难料,他们都说我苟荀机妙算,但我今日才知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像我算不到柳统领会做你们的贴身侍从,也想不到那高高在上的妖后殿下竟会对我们这群卑劣低下、苟且偷生的小妖感兴趣。谁说妖后殿下狂妄自大、修为低微、不学无术,这分明比他们所有自诩足智多谋的妖都更有手段。”
他有些惆怅地抬起头看向天空:“看来这妖界,是要乱了。”
凌蝶儿笑了笑:“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又何必自命轻贱。禁军职守妖都,对名面上之事了如指掌,却对藏污纳垢之处不甚了解,是我们需要你们。”
苟荀苦笑了一下,眼中晦暗难明:“若是你们先前就这样,我们又何至于此?若不是你们放任那些盛气凌妖的妖族肆意妄为,我们又怎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
“抱歉,”凌蝶儿俯下身,朝他伸出了手,“是我们有错在先,可否请你们助我们一臂之力?”
柳闻辞一皱眉,想要走上前,却被茈萝扯住了衣袖,他回头看去,茈萝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去干扰他们。柳闻辞虽不赞同,却也没有继续前进。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苟荀满腹疑团地看着她,“我可不信王族的妖会这么好心。”
“情报,”凌蝶儿与他对视,“我要这妖都每日的所有情报,尤其是何处何时发生的哪些大事,都要事无巨细地传送给我。我会开辟一条暗道,专供你们进出。”
苟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是想不到她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一条贱命,只要能够活下去,听命于谁又有何区别?”
他没有握住凌蝶儿伸出的手,而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冷着眼说道:“不过还请妖后殿下记住,我此番帮助你们只是为了活命,并不代表不再记恨他们。”
“自然,”凌蝶儿点了点头,“我叫凌蝶儿,合作愉快,苟荀。”
苟荀冷冷地看着她,伸出右手指天:“我苟荀在此立誓,从此听命于凌蝶儿,若有半分不臣之心,甘愿形俱灭。”
一道白光涌入他的眉心,一枚印记出现在了那里,又很快隐去了身形。
“誓已立完,那我就此告退,还望妖后殿下信守诺言。”苟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若是我想寻你,该用何种方法?”凌蝶儿问道。
苟荀顿了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传音石反手扔给了她:“若在宫中可用这块传音石,若在这妖都之中……”
他继续往外走去,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在地面留下了斑驳陆离的影子:“不论你对着何处叫一声‘苟荀’,我都能知道你在找我,并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看着苟荀的身影逐渐消失,柳闻辞皱着眉看向她:“蝶姑娘。”
凌蝶儿回过头,笑道:“怎么,有些意外?”
柳闻辞点了点头:“蝶姑娘不像是会愿意插手这些事情的人。”
凌蝶儿笑了笑:“有些事,愿不愿意其实也并非那么重要。这些事只有我能做,并且我有能力去做,那我又为何不做呢?”
“看起来蝶姑娘对会遇到苟荀早有预料,并且早已想好了对策。”柳闻辞看着她。
“柳兄,藏在暗处的情报网看起来微不足道,在关键时刻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无光照耀之地会滋生黑暗,却也能孕育新的光芒。”她看着他们,杏眸中有不可名状的情绪,“那便让我,来让这一切新生。”
处于漩涡与浮沉之中,谁又能够滴水不沾、铅尘不染?真正的纯洁无瑕并非不谙世事,她只求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仍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问心无愧地去面对她所深爱的、并且一直在等待她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