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正坐在店外的桌椅那与朋友谈天,周围坐了一圈的男生,脸上挂着笑容,似乎聊得挺开怀。
不过,在看到面色苍白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孩,程初景顿时收敛了笑意。
他与朋友道声先离开,就大步走到了陆湫湫跟前。丁瑶左右张望一圈,很有眼色地松了陆湫湫的手,笑嘻嘻地表示自己先回教室。
“还有时间,一起走走?”
少年低头看表,情镇静,提议说。
陆湫湫自然也没有意见,她一个早间因为陆之恒的事心情郁闷,这会见了程初景才略有好转,听他如此提议便跟在他后面离了人群。
还是上回那个地儿,教学楼底下的停车场。
照旧人迹罕至,两人走到树阴下面的长椅坐下,肩并着肩,都没开口,微风过耳,进到九月,天气已不似之前那样炎热,这里又比较阴凉,微风吹过,卷起脚边的落叶,竟有几分萧瑟。
陆湫湫耐不住这般安静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物理竞赛复赛时间下来了吗?”
陆向野参加的数学竞赛安排她是知道的,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了,物理竞赛的消息却不得而知。
听她提起这个,程初景有点意外,道:“还没,应该就这一两天了。”
“你准备得怎么样?”
程初景一挑眉,难得流露出少年意气,“你觉得呢?”
他这句反问一出,两人间那本来有些怪的凝滞氛围立即消散,如雪山初融,陆湫湫也随之笑起来,好看的梨涡点缀在唇畔,甜声道:“我觉得你一定没有问题!”
看她展露笑靥,程初景心底那悬起的心总算落下,面色不显山水,弯起俊朗的眉眼,道:“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这么明显?”陆湫湫讶然,还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很难看吗?我以为我隐藏得挺好的……”
她陷入自我怀疑,两手托住自己的两颊的模样落入程初景眼帘,只觉娇憨可爱,他眼柔下来,见周遭无人,便倾身搂过她的肩,将她带入怀中。
“在我面前,不必隐藏。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可以陪着你静一静。就我们两个人。”最后,他把“两个人”这样的字眼咬得很重,陆湫湫虽有点怪,很快就被他话里别的内容引走了注意力。
“就这样,让我在你怀里待一会,就好。”
靠在少年宽阔的胸膛,陆湫湫低声喃道。她卸下强行挤出的笑意,沉重地合上眼皮。
她忆起少时目睹过无数次的画面。
冷肃的男人,绝望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叫与忍无可忍的咒骂,如此种种组成一幅凌乱又可怖的画面,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湫湫,不要怕。
一个颀秀的身影穿破可怖的景象,蹲在她面前,像此时此刻的程初景一般,将她温柔地揽进怀里,徐声在她耳边安抚她的情绪。
是年少的陆向野。她的哥哥。
那时,如果没有陆向野陪在她的身边,恐怕她早已受不了那些日日上演的闹剧,绝望地自尽了。她讨厌争吵,讨厌矛盾,讨厌怎么抓也抓不牢的安全感,讨厌那些尖锐的字眼和刺耳的尖叫。她讨厌失控。
唯有一切都在她的眼底有序进行,将一切都牢牢地抓在手里,陆湫湫狂乱的心才能安然地回到胸腔,不被裹挟进绝望的涌流之中。
她怕极了。
陆之恒醒了,他们又回到了陆宅——那个曾经给她留下过无数阴影的地方。陆之恒骨子里有多么冷漠和变态她是知道的,如今还多了一个贺流川,她不敢去想将来她和哥哥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她讨厌那个家。
讨厌和陆之恒有关的一切。
如果他没有醒来就好了。就这么、就这么安静地死去……
可惜,老天总喜欢和她唱反调。
怀里安静的女孩突然开始发抖,像落入猎人陷阱的幼兽,狼狈地作困兽之斗,程初景愕然,忙伸手搂紧她的脊背,极力安抚,“湫湫,不要怕。我在呢。”
不要怕。
湫湫,不要怕。
我在。我在。
少年温柔的安抚一声又一声地回荡在陆湫湫的耳旁,她渐渐从那种恐惧中脱离出来,睁开已然湿红的眼睛,仰头望向程初景的下颌。
“谢谢你,阿景。”
她强忍哽咽,轻声道。
而程初景只是静静抱着她,低头亲吻她的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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