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卡斯坦因说。
“我……”你的情闪烁,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刚刚的意外,打乱了你一晚上的腹稿。
卡斯坦因似乎看出了你脸庞中的难言的苦衷,他叹了口气,“那群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你紧紧抿起了嘴巴,突然涌上心头的委屈,让你的诉苦哽在喉头,不断的想要涌出来,你上前两步,开始向他倾诉你自从你上舰以来遭遇的一切。
说着说着,你抬起脸,竟然发现卡斯坦因一边聆听着,一边渐渐偏过了脸去,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无意义地轻轻敲打。
他的脸庞上毫无表情,缺乏情感的波动,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没有你内心希冀的任何表情。
他就像在工作中分听一件毫不重要的事,甚至还在侧眸注意着自己的指挥和报告显示面板。那些有关舰船的数据和通讯的符号流,毫无感情地浮现在他的眼瞳之上。
慢慢地,你渐渐消声,平静了下来。
“说完了吗?”
他略动了下眉毛,就像醒悟过来似的,他向你看来,脸上露出了仿佛坚冰消融般的,不多不少,温和而稳重的微笑。
可你不再带着任何信任地看着他了,你的心已经慢慢落到了谷底,冰冷而寂寞,无助。
“嗯。”你轻轻地应了一声。
卡斯坦因反而沉默了,也许在此之前他就早有预料,但这事真摆到他面前,他似乎略有些拿不准究竟该如何处理似的。
“那么,你希望如何呢?”他开口了,问你的意见。
你振奋了些,开口道,“我希望他们不要再打扰我。”
“那是不可能的,”舰长只是一挥手,便老练地否决了你的这个提议,“一次宇宙航行往往持续数月甚至数年,舰船上的人总会相互接触。你打算永远闭门不出?”
”你总要克服这些困难。”卡斯坦因慢慢地说,用他金色的眼睛深深望着你,那张宽厚而英俊的成熟面庞浸没在背景里显示屏晦暗的蓝色光芒中,“我知道,帝国的男孩对你来说有些……直接,我能向你保证,我船上的每一个男孩,他们其实并不坏……我希望你能习惯……这种环境。”
卡斯坦因说的很慢,但并不让听者急躁,他说的每一句似乎都是斟酌过的,推心置腹,用尽量能让你接受的话语。
“……我也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姑娘。”卡斯坦因最后说道。
你睁大了眼睛,有一丝惊恐,你雪白的面庞上并没有泛起任何血色。
卡斯坦因愣了一下,为你这种如敏感小鹿般的色,他显然轻笑了一声,但他并不解释什么,而是侧头看向窗外。
这场会面在心照不宣中结束了,在你走到舰长室舱门,要推门离开时。
“其他的地方并不会比我们这更好,姑娘。”卡斯坦因突然轻轻地说。
你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回到地球上又如何?等下一次分配?还是彻底蜗居于那上亿密密麻麻人口的巢都之中,就像牲畜般不断繁衍后代?
你猛然握紧了大门的把手,在涌上心头的悲哀和愤怒的浪潮下,你又快步走了回来,一直到舰长的座位阶下跟前。
这距离几乎是面对面了,在他高大身躯和座椅之下,你极力踮脚仰头看他。
“地球人对你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我是什么?!”
少女般的脆弱而苍白的嘴唇,吐出这样的厉声质问。
帝国舰长的面庞沉默着,舷窗窗外地球散发的光辉和宇宙的光映在他的轮廓上,让他仿佛隐约发光。
“我向你保证……”他缓慢地说,在无声的时间流逝之中。
“我们的相会,对你我,都是一件好事。”
你慢慢卸下力气,很突然的,泪水顺着你的眼角流淌下面颊,你哭了起来,你无法控制自己,这是一种对于自己的处境的不可抑制的察觉的悲哀。
卡斯坦因不说话,他只是静静望着你。
在你哭泣的时候,他没有开口阻止你,也没有给予你任何安抚和帮助。
他似乎惊讶于你的原始泪腺,惊讶于你甚至竟然还没失去这无意义的感情表达方式,晶莹而纯洁原始,就如刚面临这残酷世界的冰冷而嚎啕大哭的婴儿本身。
这就是另一种人类。
娇嫩而几乎未受过任何伤害。
他们能在这宇宙中风雨飘摇地活多久呢?
就像对待帝国一样,宇宙中的一切可怖事物,异形,大敌,甚至是物理与现实本身,那些帝国曾用无数血泪和尸山趟过的艰难险阻与宇宙恶意,也终会将他们摧残至奄奄一息,伤痕累累,强迫人类为了生存,做出任何原本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就像摧毁一颗寄托了人类最美好的理想的种子。
舰长就这么悲哀地,又带着一丝爱怜地凝望着哭泣的你。就像在看着地球人,或者所有人类的小小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