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你躲着她呢?」
「主人?」
「不止她,你今天还躲着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夕没有……」
「如果你称我为主人,就不要跟我说谎!」郭卫又往前进一步,夕跟着后退,背抵上餐具柜的门。郭卫看他始终低着头,有些强硬地伸手出去,勾起他的下顎,逼他直视自己的脸。
不看还好,一看到夕的脸,郭卫的恼怒瞬间跑得乾乾净净,换成一整片的愕然:「怎么……夕,到底怎么……」
原因无他,他注意到夕脸上的表情在短短的这几分鐘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异常苦涩,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得很痛,黑色瀏海底下的大眼睛蕴含着一点点不自然的湿润感,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那当中流洩而出。郭卫想都没想,手臂一个用力,就把夕拉向自己,将他黑色的头压靠在自己胸膛上。
司徒苇声说,光兰街十七巷四号这间屋子可怜郭卫,才派夕来照顾他,可是郭卫现在觉得,其实,反过来好像也成立。
郭卫接受白爷爷的委託照管这间屋子,而夕是这间屋子的一部分,那么,夕就也是郭卫要守护、要照管的对象。
他还把手臂环抱着夕的肩膀,首先确定了一件事:司徒苇声说得没错,夕不是灵之类的东西,因为他碰得到实体。不仅是实体而已,还意识到夕的肩膀既凉又瘦,好像不太健康。儘管郭卫从夕的外表猜测他应该有十七岁左右,但郭卫非常确定自己十七岁时可一点也不瘦小。假如他住这么好的房子,成长环境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不应该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难道是被「主人」虐待吗?
假如是的话,那是不是表示说,在郭卫之前,夕还服侍过别人?
郭卫还在思索这一大串降临于脑袋里的问题,耳朵先捡拾到声音,一个微弱且饱含困惑的声音从他胸前的t恤当中传出来:「主、主人……」
「……啊,不好意思。」郭卫稍稍放开夕,却仍然留着一隻手、扣住他的头,让他无法转开视线。他的下一个问题,语气已经比一分鐘前温和许多:「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们今天究竟作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不舒服?」
夕沉默了几秒鐘,才回答道「没有」。
他的答案令郭卫立刻板起脸:「我刚刚才跟你说,假如你称我为主人,就不要对我说谎。」
「不,夕没有向您说谎的意思,因为您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您要招待客人,完全是可以的。」
「但你却不高兴。所以哪里有问题?」
夕没有立刻答覆,郭卫催他,他还犹豫了一下:「……可以说吗?」
「为什么不能?」
「夕不应该干涉主人的私事。」
「跟别人一起住,了解一下室友的喜好是很正常的吧?」
「夕不是您的室友……」
「不重要。」郭卫迅速地把夕的话打断,用的是一点点强硬的语气:「你跟我讲就是了。」
夕再度陷入沉默,时间比方才要长得多,郭卫耐着性子等,大约两分鐘后,夕才小小声地回答道「是酒的味道,主人」。
「酒?」郭卫想起司徒苇声带来的那一打sh:「意思是,你不喜欢我们喝酒囉?」
夕点点头:「是的。夕想请求主人,以后尽量不要饮酒。饮酒不仅影响行为以及他人观感,还会危及生命,并无益处。」
「危及生命?」
郭卫满头雾水。他不是不知道酒醉会带来什么问题,宿舍里男生带酒回来喝了之后发酒疯者有之、宿醉者有之,没酒品者有之,当然也有人完全没事情。可是,今天司徒苇声带来的sh可不是什么会让人醉到头里面像有水牛在跳舞之类的烈酒,事实上他们两个也没因为那些罐sh而在喝醉后打架、呕吐,或者跳脱衣舞,他不懂夕为什么这样排斥。
夕显然看到他的犹豫,稍稍动了一下,想要挣脱出他的掌握,郭卫立刻把他抓紧。
姑且不管夕的持论是不是歪理,既然他反应这么强烈,那就一定有理由。郭卫选择把自己的疑问变成实际的语句说出来:「我知道了。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说酒会危及生命,你可以告诉我吗?」
夕第三度陷入沉默,这次的时间异常的长,长到郭卫觉得夕是不是不打算再跟他讲话,但最后夕还是回答了。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用充满挫折感的语气,说出令郭卫大吃一惊的答案:
「因为夕见过。这间屋子的上一个主人就是这样去世的,就在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