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嬋怔怔地遥望皎月,小苍蝇在一旁既好笑又无奈。才觉得小姐认真的模样难得一见,这会儿却又打回原形,开始发獃了。想着小姐今日种种表现异于平常,也不知是何缘故,就听见三十三冷冷哼了一声:
「你错了,这曲子并非千载流传,却是近世才有,而且是公孙太夫人教给那位老人的。」
小苍蝇听了震惊得险些从斜坡滑下去:「你、你说什么?这曲子是太夫人教的?」
三十三点头,淡淡续道:「祭月颂词也是太夫人教给那老人、要他传给未来的公孙家夫人。不单如此,就连整个祝月仪式都是太夫人定的,月灵庙初建之时并没有这一套。」
小苍蝇只知月灵庙由公孙祖上兴建,公孙家以主事之名管理维持庙的营缮运作,却不知月灵庙骨子里和公孙家竟有如此讳莫若深的渊源。公孙嬋也是惊诧非常:「三十三,这么说奶奶她……会说太古之语?」
「我不知太夫人会不会太古之语,我只知道仪式制定之后,便一直由她祭唱颂词,后来才又藉人传綬给现在的夫人。」三十三见她专注热烈地望着自己,心中欢喜,对她的语气便多了几分温度。
小苍蝇见了他的态,猛地一醒:三十三这是吃醋了!他定是见凤栖木老是兜住小姐心思,心有不甘,这才出言顶刺他!瞧,这不飘着一股别苗头的酸味儿吗!再看凤栖木,他表情略显意外,显然对此转折感到异,同时似乎也看穿了三十三心思,脸上是一抹了然微笑。
公孙嬋并未察觉这许多,但心绪不负三十三所望地转移到了他身上,急切地问:「那、那你知道颂词唱的是什么吗?」
三十三摇头:「这我却不知。」
公孙嬋甚是失望,叹道:「奶奶她……我从未见过她,如果她在就好了。」
小苍蝇心想,早前听府里叔伯们说过,太老爷和太夫人在生下老爷之后不久就相偕失踪了,到现在音讯全无,数十年过去,如今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就算仍然安在,大约也比那老爷爷更老,不回公孙家安度晚年,却流浪在外头干什么呢?
想着想忽然心中一动,瞅着三十三狐疑道:「不对啊三十三,我比你早进府好几年,从未听过这些軼事,你四年前才来,怎么对这事那么清楚?」
三十三顿了顿,道:「我听城外茶亭小二说的。」
「啊,原来是他!」小苍蝇幡然醒悟。「是了,那位小二哥简直就是一本凝月活城志,城中芝麻绿豆事都瞭若指掌!这人真是通广大,也不知哪儿掏挖出那些老城民都不见得听过的旧事軼闻。」说着东张西望:「他方才不是也在这儿听挽月曲的吗?我记得他年年都来,这会儿已经走了吗?哎,可惜,改天拷问他去!」
三十三见公孙嬋竟也点头赞成,不禁失笑:「他知道的也就是我现在说的这些,还有何好问。」
小苍蝇撇了撇嘴,见凤栖木沉默不语,便问:「凤先生想什么呢,是否还知道些什么我们不晓得的,能否说出来大家听听?」
凤栖木摇头,沉吟道:「公孙太老爷与天界渊源甚深,太古之语祭词又出自公孙太夫人……公孙家的来歷委实令人好。」
只是纵然好,这些都与他的目的无关,现在的他没有多馀的时日和心去寻索这一切,也无必要。待他与公孙嬋之间的事情了结之后,自然需要这类引人兴味的事来排解悠悠长日,届时再想不迟。
此念头刚过,脑中某处如同前几夜那般陡然一抽,令他眉头倏紧。毫无徵兆,什么都来不及意会,这细微抽痛转瞬即逝,如来时那般不着痕跡。他心中一凝,看向公孙嬋,她獃望明月,似乎若有所思,他清目因疑虑而瞇了起来。
凤栖木没发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全落入三十三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