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来了吧。”
“都好吗?”
“当然了。”
“隋宜好吗?”
隋宜听到邵经华单问自己,不由心中一跳。
“再好不过了。”秀姐声音带了笑意,“期末的零诊又考了区第一。”
邵经华似乎也在笑,“是,我听书意告诉我了。”
“爸爸偏心!”叶书意高声叫道,“为什么不问我!”
话落,她已经扑进了邵经华怀中,邵经华抱住女儿,朗声笑起来,手掌没轻没重地拍了几下她后背,把叶书意拍得嗷嗷叫唤起来。
目光看向叶书意身后的隋宜,笑意似乎更深,“好吗?隋宜。”
隋宜对他点头,“我很好。”
“你又长高了。”
“是呢是呢。”叶书意插嘴,“我们这学期每天都打羽毛球了。”
秀姐附和说:“还更漂亮了。”
隋宜有些害羞,肩头却忽然搭上一只手,隋宜扭头看向来人。
“雍哲。”邵经华先叫他。
“爸。”
他们父子的感情一向有些冷淡,久别团圆的氛围也稍稍冷却下来。
邵经华避开他的目光,松开叶书意,走到隋宜身旁,抚了抚她发顶,顺着她蓬松卷曲的发尾滑下。
隋宜忍不住,也上前两步,隔着他深色的冷冰冰的大衣轻轻抱住他腰,又立刻松开。邵经华的下巴不小心擦过隋宜额间,虽然只有一秒钟,但隋宜还是感觉整个人都失发软。
这一切都落在叶雍哲眼里,他只是不语。
邵经华问隋宜:“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隋宜否认:“没有啊。”
“我有礼物送给你。”
隋宜终于露出笑容,但她想,左不过仍是首饰,这些是叶书意喜欢的。
果然,叶书意伸长了脖子看向邵经华手中的铁盒子。
隋宜接过,盒子沉得她几乎没端稳将要翻倒出去,隋宜刚张口要惊呼出声,叶雍哲已经伸出一只手替她托着底部,他的手掌刚好覆在隋宜手背,隋宜侧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借着叶雍哲的手,隋宜掀开盖子,里头是几十张明信片,都贴有国内国外各地的邮票,五光十色,格外漂亮,只是没有内容,没有邮戳,有些遗憾。她取出明信片,原来底下是各式各样形怪状或漂亮或丑陋的石头。
隋宜笑起来,是了,她很喜欢,她就是喜欢石头,喜欢邵经华每天都在接触到的东西。
“谢谢。”隋宜小心地将盒盖扣好,将盒子抱在怀里,面上有些红扑扑,她又说,“谢谢。”
晚饭秀姐露了好大一手,满满当当一桌各式菜色,邵经华与秀姐各饮一杯威士忌,三个年轻人开了一瓶起泡甜酒,也喝了个见底。
大家同在客厅看电视晚会,叶雍哲与叶书意坐在隋宜左右两侧,叶书意酒量浅,喝得晕晕乎乎,挽着隋宜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不断喷向隋宜脖颈,隋宜觉得有些痒呼呼,半个身体都酥酥麻麻的,忍不住往另一侧歪靠去,这就歪到了叶雍哲怀中。
秀姐熬了陈皮糖水出来,远远看见他们三人这姿势不禁好笑。
隋宜看她笑,也笑起来。
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初到这里的头几日,虽算不上受欢迎,但起码叶家姐弟并不排斥她。可是当她所有的行李都搬进来,秀姐开始为她打扫装扮房间,邵经华开始为她添置衣物书本时,两姐弟立刻变做了领地被入侵的小兽——直到某天,隋宜被姐弟俩推下了泳池,可她不会游泳,被这两个吓坏了的家伙费劲捞起时,她几乎已经呛死过去。
隋宜从来不是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可是她却也深知“寄人篱下”之意,这到底是别人的家,她不能有不满,甚至不可以说不。
深夜躲在被窝里想着许玲哭泣一番后,又狠狠擦干眼泪,这是顶顶没用的东西,隋宜告诫自己,要忍住,要心怀感激,起码不至于露宿街头。毕竟这世界上万般辛苦,除了死亡以外,绝不会有比不知道今夜睡在哪里的惶恐之感更苦的了。
那天晚上,隋宜听到邵经华怒气滔天的斥责声,以及叶雍哲不屈的号啕大哭,他大约是一个人为这桩恶作剧承担起了罪责。
稍后,邵经华从乱哄哄缠成一团的被子里把双眼红肿、满身大汗的隋宜解救了出来,他只是松松抱着她,让隋宜坐在他腿上,将她整个拢在怀中,轻轻拍抚后背。他的怀抱与许玲和秀姐皆不同,硬邦邦又冰凉,可是却同样温柔,他声音格外低沉,絮絮地同隋宜讲一些山里野外的趣闻,隋宜大多听不懂,但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慰,只觉在一片漆黑中抓住了一丝亮光,终于拧着邵经华的袖口缓缓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