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蹭到货车司机身旁。「那个、请问连络警方了吗?」
「有的,给过电话了,怎么说也是我比较衰啊。」
呵呵、那倒是。
交谈的空隙驀地被细微的声响破入,我一愣,没来得及意识到危险,划破皮肤的尖锐刺痛便袭来,我不可抑制地瑟缩了。
低头,货车上掉落的钢板在左腿的侧处留下深深痕跡,自邻近膝盖止于小腿肚,快速于眼光里笼起的雾气模糊了艷红的血跡,被及时搀扶的身子微颤,倒吸一口冷空气,疼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得扯着经。
突如其来的害怕沿着脚底窜升,经过受伤的地方,爬上心口。
我信奉科学、相信医学,这样细小轻盈的伤口是不会致命的,对的,轻微的伤口,但是,感染自然另当别论,所以若是妥善处理也许连伤疤都不会被留下,儘管是有如此清明的认知,脑袋却慌乱。
车门凹陷,车灯附近七零八落,让人不得不臆测究竟是多少的时速衝撞。
「小、小姐你的脚!对不起啊!我我、我去帮你叫人来处理伤口!要是破伤风就不好了!」
他缓缓且小心松开力道,我咬着下唇,拖着步伐要往空旷地方移动,避免再度血光之灾,吸了吸气,没办法不去盯视血跡斑斑的腿。我闭了眼,徐缓地反覆深呼吸,但是,晕眩的感觉更加强烈。
「大麻烦。」
这样风与汽机车交加的嘈杂,我能清晰听见他的声音。
一贯的戏謔笑意,别样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后方走近,轻巧拖住我虚软的身体,为了不显得太狼狈,拼命忍住软弱的颤抖,散乱的长发些许拂在他身上。
语声分明是淡然轻软,近在头上、身后,听在耳里总是隐隐掀起不甘心的情绪,笑盈盈的语调掺杂着明晃的不以为然。
「刚刚替别人处理伤口挺有架式的,轮到自己就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怎么?怕痛?」
怕你妈的痛,验血的扎针都能快狠准往自己手指下去,眉头不会皱一下,这点疼痛简直一块小蛋糕。
澎拜激昂的反驳张扬在喉咙里,说出口的话与力气却是虚弱绵软。我没有拽紧他的衣角,踉蹌着跌坐柏油路面,扶着额头,苍白了脸色。
他的衬衫西装看起来都是能杀掉我大半生活费的价值。要是留下一点皱褶,不是几百元熨斗能抚平的。
仍然要强地哼哼,语气全是倔强。「谁怕痛了……我是晕血。」
他的唇角弯了弯。「晕血?」
「……只晕自己的血。」
「你这恐惧症很任性啊。」
从来没有人知晓或看穿的弱点,在他凉薄的唇里被道出。这个人怎可以这么讨厌,我今天怎么可以运气这么背。
感觉空气逐渐稀薄,我试图压抑不断翻腾的酸意,很反胃。
「喂……」支撑不住,害怕与羞恼都灰飞烟灭,更巨大的疲倦铺天盖地下来,线条分乾练的下巴磕上他的骨头,馀下低声囁嚅。「我要晕了。」
能感受他连忙伸出另一隻收在口袋的手,紆尊降贵地蹲在身边,骨感漂亮的手刚触上我的肩膀,他深邃眸光里的动容波澜,成为朦胧意识中的最后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