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是浅显易懂的理由呢,那么那个男人要你去死的话,你就会去死吗?不要开玩笑了!你明明就知道会有危险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去?小市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的声音很大,已经引起一些路人的注意了,当然她也试着用力把我紧抓着她的手给甩开,但幸好我抓她的手是足足有五百磅握力的左手,所以她这样的举动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但是,照这情形看来,要让她乖乖上车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刘小姐,对方是个危险的人,这你应该多少有感觉吧?放任这个人继续下去,会有很多人受害,这种时候一定得要有谁出来阻止他才行吧?像是我这样的人,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而存在的,所以……」
她很快地截断了我的话。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那种事情,可没有人强迫你去做,所以你当然也不能强迫我去……」
「啊,你大概误会了吧,我并不是要说这个工作有多伟大之类的,事实上我也不觉得这个工作有多伟大,如果可能,我也是一点也不想做这样的工作,但是,像我这样犯了错的人,也只有透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赎罪,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工作的。当然,我一点也没有要为了这个工作献出生命之类的想法,虽然外表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其实是个非常爱惜生命的人。」
刘芸樺没有什么反应,应该说我所说的话她难以理解呢,或者是她只是单纯地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不论如何,她总算是能够安静地听我说话了。
「所以啦,虽然……就像你知道的那样,这个任务相当危险,但也就只是有危险而已,我有拼命的觉悟,但没有送死的打算。这样说你明白了吗?等到任务完成,你一定还是完好如初的,我想我可以这样保证。那么,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吗?帮助我们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
她撇了撇嘴,然后一脸不甘愿地坐上了机车后座。真是好险,如果她不愿意自己上车,我大概得把她敲昏带走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掏出了柯尔特公司製造的手枪「回音」给她,而她则像是吃了一惊那样的看着我。
「这是干嘛?」
「啊,光是我保证什么的,大概不太可靠吧?那么,自己的生命就由自己守护,当然我还是会尽可能的保护你,只是这样你会比较放心吧?打开保险桿就可以击发了……不过拜託不要在这里试枪啊。」
看着她默默地将手枪收好后,我才坐上驾驶座,真是的,为什么这个任务会牵扯到那么多有的没有的琐事?我发动引擎,机车立刻直直地衝了出去。我下意识地用后照镜往背后看,果然看到几个怎么看都不像善良好市民的人往大楼走了进去。
要相信伊若黛才行,毕竟她可是战斗员啊。我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放在油门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加速,就好像不打算接受后面正要发生的事那样。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喂,你们其实不是警察吧?」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刘芸樺的询问。果然,作的太过火了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警察的一种吧?」
她好像又说了什么,但因为风声随着速度的加快而喧闹起来,所以我没听清楚她后来说的话,不过应该不重要吧?我接连闯了几个红灯后,这条路的尽头已经清晰可见了,那么,接下来又要等待杜宇卫给下一个指令了吗?
手机响了,我于是停好车,接起电话。
「看起来你出乎意料地配合呢?」
「类似这样的废话就省略了吧。我想你应该不在这里,对吗?爽快点一口气讲出你所在的位置吧。」
杜宇卫发出了令人不悦的笑声。
「呵呵,那可不行,把别人当成笨蛋的话,总有一天会嚐到苦头的。哪,看起来你好像很焦急的样子,我就不囉唆了,把手机拿给那个女人听吧,我会指示你到我的这地方来……有一点远,请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没有接话,逕自将手机递给了身后的刘芸樺,没有太久,刘芸樺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左转,三个街区。」
我遵照着她的指示前进,没有太久,我便开到了一条相当荒僻的小路,我一边嘀咕埋怨一边加快速度,因为后座的刘芸樺转达了杜宇卫觉得我开太慢的消息。真是古怪,如果能做出这种精确的指示,那么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才有可能办到,但是天上没有直昇机那类的东西,身后也没有可疑的车辆,那么,他到底凭藉什么能这样做?
我想不出答案,事实上也没有机会去想答案,来自后方的指令又多又乱,经常在我拐了几个弯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在兜圈子。不过,在耗去近一个小时之后,指示的数量终于减少了,这台陌生的机车安稳地驶在一条我很陌生的林道里头,旁边不时有几辆车穿梭而过,到了这时候我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有被跟监的跡象。
但是一定有人在跟监的吧?我这么想着。因为安全帽是半罩式的关係,车速扰起的流风可以轻松地扑打我的面颊,既像是提醒我不要耽溺于安全的现在,又像是企图安抚我安心入睡。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而我听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叹息声,而是一名女子的尖叫。
我回头瞥了一眼,映入眼里的是使人震惊的一幕,刘芸樺被一个黑衣人单手抱起,往左方的林子处隐没,抱着她的应该是个男人,虽然因为角度关係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但怎么看都是个健壮的人,那个人右手抱住了刘芸樺,左手则抓着一条绑在树枝上的皮索,以一个如同泰山般的姿势摆盪而去。
这真是个简单却匪夷所思的陷阱,而我已经中计了吗?我的脑中还来不及拟定任何相关的计画,跨下机车的轮胎猛然发出悲鸣,巨大的衝击由下往上传来,不只让我半边身体全部麻掉,同时也把我的身躯从机车上硬生生震开。
机车像是被任性的小孩随手丢弃的玩具,以迫切着想成为废铁的心情完成了落地的动作,并发出轰然巨响。而我的身躯也差不多在那一瞬间落了地,幸好第一个接触地面的部位是左手,因而我没有成为废铁也没有成为肉泥,然而该有的疼痛还是一点也没少。我闷哼着咬住嘴唇,从嘴唇渗出的血水立刻让我的口腔满是血味。
「哎呀,还活着呢,看起来你的生命力也还颇为旺盛的。」
是这几个小时以来相当耳熟的嗓音,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经过电话的传递,听起来好像更为苛刻。我的身体像是烂泥巴一样地倒在地上,背朝上,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两隻脚都痛的不得了,右手没受到影响,左手有一点麻,可以庆幸的是我被摔离车上的同时还来得及抓住老费给我的机关枪,我用稳定的右手摸索到了扳机的位置,那样一来最糟的情况我应该也可以把目标拉来陪葬。
我半跪着往前看,有个男人站在我前方。不,其实站在我前方的有三、四个男人,但第一眼却无论如何只看的到那个男人,应该怎么形容呢?五官并没什么特出的地方,但从他身上流洩出的气息,却有让人无法分的魔力,他的打扮只是一个寻常的上班族,灰色的西装外套和白色的衬衫,就差没有打领带了,他的眸子很深,却不平静,彷彿漩涡。他距离我大概有十二步的距离,或许更多,但以「一千零一夜」的射程而言是绝对足够的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却没有能打中他的自信。我浑身战慄,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名符其实立足生态链顶点的怪物。食人者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