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衍做事果断,写个信却很婆妈,洋洋洒洒一堆字,写得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是把他每一秒所做所见都记录下来,观察研究报告都没有他来得仔细。
易泽宇看着他的字跡,好像自己也陪纪衍在东引当兵。
隔天易泽宇趁出公差的时候,厚着脸皮向班长问东引的电话,反正班长大概已经发现了。
「这样不行。」班长拒绝。
易泽宇脸色黑了,像厚重的乌云飘在脸上,投下暗影,发出强颱预警。
「你不知道他那一营打过去直接找人会害他被电到飞起来!」班长一个逗点都不敢停留地解释。
易泽宇不想纪衍被为难,又很想和纪衍说说话,难得低声下气的求人:「班长,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在军中待久的班长,知道什么忙该帮,像易泽宇这种进来还能横着走的人,不是他可以拒绝的。
好在他还有个同梯在东引,巧的是纪衍还是他们营的,班长大概跟对方说了易泽宇的后台,电话那头传来很长的沉默。
「……你知道为什么你一说纪衍我就知道他是谁吗?」他的同梯声音都快哭了,「我他妈那天还让他在寝室念他要寄的那封信啊!他还念了超过半小时!我怎么敢!」
班长对他找死的同梯致哀,安排电话的事变得很顺利,同梯巴不得能有挽救的机会,狗腿地出借自己办公室的座机。
纪衍晚上被他们班长叫去办公室的时候还以为又要叫他去站夜哨,他们这个班长出了名的不善待新兵,在外岛的日子太无聊,总拿这些菜鸟开刀。
没想到他班长先是乾笑的慰问他几句,又让纪衍坐他位置上,「等会那电话响的时候你接一下,你们慢慢讲,没关係的啊!我先回去寝室啦。」
班长留下不明所以的纪衍,电话响起的时候,纪衍还犹豫了一下才接起。
「……喂?」
新训的时候没有哭,被找碴的时候没有哭,写信给易泽宇的时候也没有哭,却在隔海的小岛上,听着易泽宇的声音,纪衍的思念都化成泪滴。
真的太想念了。不知道易泽宇习不习惯,不知道易泽宇有没有被欺负,不知道易泽宇做了什么才有这一通电话,纪衍的焦躁与担忧都在他发哑的声音里:「你过得好吗?」
那一晚,他们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彼此都想知道对方过得如何,还是易泽宇怕纪衍被为难才逼自己先掛电话。
但其实易泽宇想多了,班长为了让他们顺利通话,怎么夸大怎么讲,把他的同梯吓个半死,哪里还敢为难纪衍,意外让纪衍往后的日子都舒服许多。
易泽宇联络上纪衍人也踏实了,两人大多都还是用着信件往来,纪衍岛休的时候就在岛上的小杂货店打电话给纪衍。
抽籤的时候没易泽宇和赵明义的事,赵明义显然挺满意这营区,用了不知道什么方式,选兵就把他和易泽宇留在原营,苦的依旧是他们俩的班长,以为只要忍耐一个月的刑期,硬生生被拉长到一年。
易泽宇数着纪衍的返台假过日子,纪衍回台的週五肯定是要放么八的,班长为此找尽理由表扬部队。
不过就算他没找到理由,隔壁班班长也会找的,毕竟赵明义比易泽宇难商量太多了。
电话卡打完几十张,收着信件的盒子超过五十封,纪衍第四次坐上回台湾的船,他终于退伍了。
纪衍在台中找了份工作,租了个小套房,易泽宇放假的时候来接他的不再是宾士与司机,而是摩托车与纪衍,两人会一起回家。
易泽宇退伍那天,班长终于得以满足他的好心见到了纪衍,他握着纪衍的手,眼满是钦佩,说着:「久仰久仰。」
被吃醋的易泽宇拍开了手。
回家的路上,纪衍握着龙头忽然有些感叹:「这一年多终于过了呢……」
纪衍的头发已经长得和入伍前差不多,肤色晒黑不少,身体也变得更为结实健壮,易泽宇抱着纪衍:「那时候还是我载你呢!」
纪衍笑道:「你当我一次司机就掛在嘴边,我给你做牛做马多少次,你看我有夸耀吗?」
易泽宇趁停红灯的时候,掐了纪衍的腰一把:「那你载我这么多次,是想要我给你做牛做马?」
纪衍回头亲了一口,笑得洋洋得意:「我就乐意给我的少爷做牛做马!」
现在的纪衍还是说要给他做牛做马,可是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
易泽宇低着头看着纪衍手上的识别环,窃喜纪衍似乎恢復一些记忆的心情,转瞬又被阴霾给遮住才刚透出些许的阳光。
纪衍像是感知他情绪的起伏,握住易泽宇的手在掌心处捏了捏。
「抱一个?」纪衍嘴唇抿起一条微弯的弧线,眨着眼,一脸无辜,侧着头去看易泽宇的表情。
易泽宇僵了一下,才开口:「你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你很想要抱抱。」话音刚落,易泽宇就被拢进他思念已久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