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湛和凌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那女人非救婪燄不可,可为何事情会走到这步?
「小梓心脏寄宿二兽是怎么回事?一隻是婪燄体内扎哈科多的母虫,另一隻又是什么?是谁下的毒手?」凌急切发问。
「她说…张梓对自己投了毒……」雷湛嚅嚅,薄唇片段吐出字句,「为了救……。」铁灰色的眼珠慢慢移动。
眾人僵住,「没错,九年前你们看见小梓对伊莲妠下毒,那不是想害她,而是想救她。」米迦叶痛苦地闭上眼。
「那毒兽是扎哈科多的进化版,是我由当年丹艷为了与我兑换扎哈科多,交换给我的血液与各种毒物培养的第一对蛊兽,别于扎哈科多意在控制,它更为兇残霸道,用在夺取他人生命力来修復自身性命。」
九年前,旅馆的高级客房内,一名少女和女人坐在圆桌边,一个白色的玉盒,打开盖子,可见两隻小指大小的虫型魔兽,『这是我利用扎哈科多的原型加以改良的进化版,同样是子母兽,不过功用可大不相同,不像扎哈科多的母虫可以体外餵养,这两隻毒兽都必须餵进活体内,被子虫寄宿的宿主会被吸取其生命力,供给母虫力量,提高母虫宿主的身体素质,简单来说就像是你以前跟我聊过的,叫什么…吸星…对,吸星大法。』少女灿笑。
女人一怔,『提高身体素质……那如果是生病,也能治好吗?』
『生病?』少女想了想,『应该可以吧!因为它的作用就是以一换一,痊癒算是提高身体素质的一种,自然也能修復身体内外任何的病灶伤口。』
女人无声动了动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对了,丹艷这对蛊兽我还没取名呢!既然是用你的血液做基底,你帮我想一个吧!』少女撑着下巴,不承认是自己苦恼了好几天,还选定不出怎样霸气的名字适合如此霸道的蛊兽,毕竟这是她花费不少时间才首创出来的呕心沥血之作,她希望连名称都能尽善尽美。
『……涅槃。』女人彷彿下定决心,『子虫就叫涅槃吧!』
『涅槃?那是什么意思?』
『涅槃的意思是──』女人垂下眼帘,『死亡。』
「涅槃重生,是她为这对蛊兽取的名字,以一人之命为另一个人谋取新生。」魔蓓儿任由泪雨打湿娇顏,「九年前,她把涅槃下在自己身上,将重生放进你妻子体内,所以当你找遍所有名医,却都只能得到你妻子的身体正在开始好转的结论,那是因为你妻子的身体,的的确确真的在变好,每一分一秒都在吸取丹艷的生命力走向痊癒。」
「结果我问你们夫妻和丹艷是什么关係,女的说不认识,男的说是仇人,你要我怎么看待这件事?」魔蓓儿哭着,「所以我才会说,你不配幸福。」
从高空坠下的少女恶狠狠地瞪着窗口的血族亲王,『你不配幸福。』
「萨婆耶……又是什么?」凌突然想到女人昏倒前,说她服用了萨婆耶,令这名御毒人少女差点站不稳脚步。
「萨婆耶,是死亡之花。」米迦叶解释,「是御毒人专门用来促长扎哈科多子虫的药物。」
小月猛地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婪燄中的毒……。」
帕金格和梅一怔,检测不出毒药反应,那是因为萨婆耶本身并不是毒物,还有那突然无法压制的扎哈科多,清晰茁壮的花印,「我在牢中有听见因可靳对假沉亲王说过,他已经派人激活婪燄体内的扎哈科多,并催眠控制住,而婪燄现在能醒来是不是……?」那女人做了什么?金猜测。
「我曾听说过有些御毒人为了在没有母虫的情况下,掌控子虫宿主,会利用萨婆耶激活子虫,并以制约方式催眠控制,不过这种方法是极其要不得的,因为会令子虫宿主完全丧失自主意识。」稻禾说。
「可婪燄醒来了……为什么?」小月傻傻呢喃。
『米迦叶,他…好了……他好了……。』眾人想到魔蓓儿徬徨求助米迦叶的模样。
「好了……是指什么?」雷湛不想去想那个可能的答案,寧可自己呆滞地询问。
「涅槃的原型便是扎哈科多的子虫,自然也会受到萨婆耶的影响,一旦服用被激活以后,它就会与扎哈科多母虫在脏器内相争,经过我们多年炼成蛊兽的母虫本有勉强抗衡之力,只是小梓身在金多司,尤其和重生距离相近,涅槃甦醒后自是更加活跃,而小梓又额外使用母虫蛊的控兽能量,两兽相争之下,涅槃理所当然佔了上风,进而吞噬掉扎哈科多母虫。」魔蓓儿说。
「所以扎哈科多没了母虫,子虫自然也就……消灭了。」米迦叶说,蔚蓝眼珠底色是悲伤的红,「小梓她为了救你,放弃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晚了。』简单两个字,此刻却像大石掷入眾人心湖,激起汹涌水花。
「呜…!」克莱茵忍不住掩嘴,流下泪水。
小月直接软脚在地,是他……如果他没有骗对方,强带着对方留在金多司,对方就不会……,稚气的圆眼睁得大大的,泪珠一颗颗串联掉落。
旁边不发一语的女人在听见结论后,两眼一翻的倒下,「梅!」帕金格和稚森急忙接住。
「唉。」稻禾垂眸叹气,终究逃不过既定的命运,再一次为了他们,女人毅然决然走向尽头。
『答应条件,否则我们就走。』凌想到当时他和雷湛的坚决。
他没有错过女人凝望他们的眼中,闪过五味杂陈,『我答应你们,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不会留在金多司,永远…也不会。』是不是那时的对方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死了以后,自然不会留在金多司,哪里也…不留。
涅槃重生的原型……扎哈科多子倚母生……深邃眼眶中的珠子震颤。
倏地,两道身影闪现,白皙的手箝制住麦色的手腕,利爪尖端抵在黑发男人胸膛之前,男人护着女人被节节逼退,「放手,我要杀了她!」雷湛低吼。
「不可能!」婪燄眨眼,金色瞳孔拉长,尖牙突出,使尽力气阻挡雷湛庞大的力道。
「杀死这个女人,毁掉她体内的重生,寄宿在张梓体内那该死的涅槃才会消失,你给我放手,让我杀了她!」
婪燄一瞬迟疑,雷湛甩脱婪燄的桎梏,从另一侧攻向伊莲妠,婪燄马上再次挡下,「不。」他不行让伊莲妠死。
「小燄……。」伊莲妠愣愣地望着执意保护自己的男人。
「那你就去死吧!」凌也拔剑而来。
金和稚森立刻上前,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来不及了……。」
一声哭泣为激进的场面按下停止键,「已经来不及了。」魔蓓儿大哭着,「即便是重生死掉,丹艷也活不下去了,因为她在九年前本就该死了。」
「她不会死!」婪燄咬牙,「九年前她既能活下来,现在也可以,扎哈科多…不,什么毒兽都行,让它寄宿在我体内,像以前一样,由我供给生命力给她。」没错,这样对方就能活下去了,只要他不死,对方就能一直活下去。
「行不通的。」米迦叶心疼地抱着魔蓓儿,不让她哭倒在地,「不说被压制多年的涅槃一下被催生甦醒,成长速度会是多么突飞猛进,以小梓多年灌毒炼蛊,被亏空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何况目前根本没有一隻毒兽能与完全体的涅槃抗衡。」
婪燄的手从雷湛腕上掉落,张大着眼,「难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凌的剑从手中脱落。
「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那个女人的命,我都愿意尝试!」雷湛的尖爪像被刺激到般的缩回。
米迦叶沉重的摇头,彷彿剥夺了他们的呼吸能力,婪燄踉蹌一步,「小燄。」他身后的伊莲妠出手相扶。
婪燄一震,下意识的缩回手,伊莲妠怔住,在金眸中看见恐惧,宛如男人从小看着尤弥尔的眼,害怕被夺走喜爱之物的眼,伊莲妠不自觉倒退一步,远离婪燄,「为什么……」下意识的,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她要让我娶你?」
「因为有伊莲妠,你就不会察觉到你爱她。」金回答。
婪燄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什么的,傻傻回头看金,「她告诉阿尔,必须把亲王位置和伊莲妠的婚姻绑在一起,这样你势必会娶伊莲妠为妻,继续误以为你爱的人是伊莲妠,不是她,唯有如此,才能绊住你寻找她的脚步,用你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幸福,牵制住你,让她走得毫无牵掛。」
「所以……她早就知道……」他爱她,婪燄感觉到有股寒凉从左胸蔓延,她知道他爱她,却不要他的爱。
像是将要溺毙般的求生倒吸一口气,意识转醒,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是一轮下弦月,像抹完美的微笑,像那个男人的微笑,我似是回应般的些许上扬嘴角,收回视线,想坐起身,却发现附近有双脚,吓了我一跳,「婪燄?」我紧闭左眼,努力用右眼看清楚,右手撑起自己,「我说你平时走路没声就算了,也没必要故意站在阴影处吓人好不好?」拍拍受惊的小心脏。
男人从善如流的踏出阴影,月光照耀他,我呆住,佈满血丝的眼睛,下垂水肿的眼袋,冒头杂乱的青鬚,黑发也不是整齐的梳在脑后,而是略显凌乱散放,一贯平整的服装皱皱的,领口也不是平日禁慾般的严谨扣好,好像被粗鲁扯开大半,隐约可见左胸的花印痕跡黯淡不少,这傢伙怎么搞的?这副狼狈样,「怎么啦?不会又是跟小月打架了吧?」
他没有反驳,「唉。」我拍拍床沿,他没有动作,我伸出右手想拉他,他又离得太远,努力挪动屁股,好不容易构到他的衣襬,扯他,「过来坐下。」
纹丝不动,我放弃的收回手,无奈道:「我不是告诉你好几次了吗?小月还小,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跟个小孩较真呢?我是生一个儿子,不是生两个……」
「你就这么恨我?」温醇不在,而是喑哑,像是狠狠哭过的喑哑。
我一愣,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你说什么?」
他靠近,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狠狠刺进掌心肉,「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早知道他爱的人是她,却连同那个男人设计他娶伊莲妠,要他永远也识不清自己的真心,只为了逃离他的身边,也不愿让他爱她。
「呃……。」我迟疑,不晓得该如何给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怎么自己一醒来就得面对这么尷尬的问题?
婪燄不在乎我的犹豫,满腔的怨恨愤怒亟欲喷发宣洩,「谁要你去找那个男人的?谁要你把自己搞得遍体麟伤帮我得到亲王位置的?谁要你对自己下毒救伊莲妠的?谁要你多管间事的!」切齿痛恨。
我震住,他都知道了……
「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在我倒下的时候不走?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我!」婪燄咆啸,双腿颤巍巍的跪下,「为什么要我娶伊莲妠?为什么寧可要我恨你?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眼泪夺眶而出,覆上风乾的泪痕。
我的心痛得难以呼吸顺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只留恨给我们?」他哽咽,凝望于我的金瞳中满是怨懟痛楚,「你就真的这么无法原谅我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以吗?」与身俱来的骄傲被打击得烟消云散,跪地的卑微认错。
「婪燄别这样……」
「我爱你呀!」他痛哭吼出。
心脏倏地被隻手捉紧,像有个硬块哽塞住呼吸道,使我窒息,睁圆杏眸,「我爱你呀……我爱你…呀……呜…」总是挺直的身板抽搐倾斜,彷彿承受着某种难以衡量的巨大疼痛,「为什么…要让我们的爱假装成恨……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感觉到自己眼中的湿润,深吸一口气,仰了仰头,使眼泪逆流,「对不起。」鼻酸。
「我没有假装,这么多年来,我是真的恨你。」抽抽鼻子,看向他,不再掩饰情感的,泛出苦涩笑容,「可没说的是,我比恨,更爱你。」
水中央的金瞳瑟缩,唇瓣颤了颤,溢出无法承受的孩啼声,「哇啊呜…啊呜……」抱头崩溃大哭。
我相对无声的流着泪,手紧紧捉着被单。
许久,泣不成声残存抽咽,「婪燄。」我唤着那名低头的男人,「剩下的时间里……」
他一震,惊慌的抬起头,露出狼狈至极的面容,我微微勾起浅笑,很是温柔,「让我们一起好好的,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不想恨你了,你也别恨我,我们一起好好的,好不好?』
又是一颗泪珠瀟洒滑出,为唇峰再添一粒晶莹,抿唇,通通饮下,沙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