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一见场面就知不利,不好当众喝停,心底也急了,见韩明铮一来,顾不得对方脸色苍白,径直道,“十二妹爱胡闹,还请韩将军帮忙看顾,别让她伤了人,回头父皇又要责怪。”
说完他就让人牵马奉弓,硬将她送入了箭场。
韩明铮本来略为好转,上马一颠又难受起来,心底全然不解,待见持靶的还有陆九郎,越发疑惑。
此时场上飞箭如雨,众勇士极力躲闪,陆九郎驭马如电,将靶子舞如飞盾,无一箭能射中。
荣乐公主本是要佯作失手,将陆九郎射伤来出气,不料他在马上英姿超群,接连劈落了数支箭,引得不少贵女投目,甚至全场为之喝彩。
她激怒非常,一股恶念陡起,当下冷笑一声,“射中此人有重赏!”
她专盯着陆九郎射去,众女听得有赏,也随之攒射,陆九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他借着马势奔跳,甩脱了一溜箭雨,终还是给四面绕堵,只得一个蹬里藏身,可怜的坐骑中了七八箭,哀嘶而倒。
众女见陆九郎坠地,惶然停了手,荣乐公主却箭势更急,陆九郎的靶子给马尸压住,一时抽不出,只能空手逃窜,被她一箭追着一箭,竟是要弄死方休。
场外的观者哗然而议,李睿霍然变色,起身厉喝,“十二妹!住手!”
一众大臣皆为之惊讶,天家女如此骄纵凶蛮,哪个世家肯消受,无怪陛下为选驸马而发愁。
李涪四平八稳的端坐,失笑道,“十二妹真是孩子脾气,怎么闹上了?”
李睿的侍卫奔去阻止,然而围观的人群堵住了围栏,一时难以进入。
季昌讶然挑眉,暗忖公主确实恨上了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怕陛下震怒。
丁良却轻摩扶手,隐含期待,自语般戏笑,“苍狼要是死于妇人之手,那可是有趣了。”
荣乐公主根本不理旁人,秀目闪着戾光,追着陆九郎攒射,他一旦还手就是犯上,只能极力转避,场面险之又险,看得全场惊心。
场中的贵女与勇士全给吓住了,没想到一个游戏竟成了逐杀,又不敢上前劝阻。
荣乐公主越迫越近,箭似连珠袭来,陆九郎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拼尽全力闪躲,终有一下未能逃过,衣摆给钉在地上,身形顿滞。
全场无不屏息,荣乐公主立时追发,看要将他一箭穿胸,斜刺一矢如鬼横来,凌空截中箭身,折落了夺命一击。
这一矢可谓惊人,观者轰然沸腾,荣乐公主勃然大怒,厉目望去。
十余丈外,一个男装女郎单手持弓,正是河西的赤凰将军,她气静淡,不卑不亢,“受五皇子之托,请公主暂息雷霆。”
荣乐公主银牙恨咬,擎弓一箭射去,料定对方不敢还手,果然韩家女驱马向后退避。
荣乐不再理会,提箭射向陆九郎,不料又一矢飞来,再一次截箭拦阻。
公主气得怒火狂沸,接连激射韩家女,迫得对方不停的退避。
眼见对方退至数百步外,箭矢远不能及,荣乐公主再度张弓射向陆九郎。
没想到远方飞矢如电,第三次击箭而折。
一击还可算是侥幸,距离如此遥远,依然精准之极,几乎近于迹。
全场静滞一刹,呼声雷动,无不为之惊赞。
第4章 芥羽风
◎他如今倒霉给我救了,避嫌还来不及呢。◎
一场游宴引发了朝野沸议,连天子也为之惊动,重斥了荣乐公主,将她禁足一月;李涪作为兄长一道受了责骂;陆九郎得了抚慰,宫中还赏赐了韩明铮。
恩赏固然荣耀,韩昭文送走内监却禁不住一叹,此行本就不易,他极力避免卷入朝中的暗斗,如今不但得罪了大皇子与荣乐公主,还莫名给视为五皇子一党,官司来得实在冤枉。
司湛还无法明白其中的险恶,只觉与荣有焉,“全城都在盛赞将军箭术通,就该让他们知道将军的厉害!”
韩昭文哭笑不得,挥退他走入屋内,将御赐之物供在黄绫缎上。
韩明铮沉静的跟来,“是我处置失当,给二哥添了麻烦。”
韩昭文摇了摇头,“五皇子定要你上场,当时的情形也不能不从。”
韩明铮知他必有后话,默然而听。
韩昭文果然接着说道,“但你遏一箭也罢了,陆九郎得了喘息,自能有所应对,侍卫也将入场阻拦,为何连封公主三箭,反而成了炫弄太过,惹得她记恨。你素来有分寸,不该想不到。”
韩明铮凝着地面,没有言语。
韩昭文如何猜不出,叹道,“陆九郎惯会利用女人,荣乐公主对他恨恼至此,不外是受了激,这一出未尝不是他弄巧成拙,自作自受,你何必为之气恼。”
韩明铮只道,“即使如此,他的擢升是战场挣的,不是攀附裙带而来,压着他不能还手,当众射杀也太折辱了。”
韩昭文心如明镜,“谁叫他一个寒门得罪了天家贵胄,这人既然背弃而去,一切的生死荣辱与我们无关,你不该再为他而牵动。”
韩明铮也不辩解,“二哥教训的对,是我错了。”
韩昭文语重心长的告诫,“别当他还玉是好心,要不是他故意折腾,你会受醉酒的苦头?以后绝不可再有往来,避免引起朝中的误解。”
封疆一方本就易引天子疑忌,万一误会韩家将心腹旧部送到五皇子身边,那就干系大了。
韩明铮只觉好笑,淡道,“二哥放心,他野心勃勃,比谁都清楚这些,想往上爬就不会与韩家沾连,如今倒霉给我救了,避嫌还来不及呢。”
她说得轻谑,语气也平静,韩昭文却不知怎的生出心疼来,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