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韩昭文伴着宰相与枢密使等几位大臣饮酒观斗,韩明铮在一旁陪坐。
达枷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一直将韩家女的逃脱引为大恨,如今在长安逢见,必定要想方设法要给些难堪,“赤凰将军可敢下场一试?”
韩明铮淡淡道,“我愿与阁下执枪上马,一决生死,王子可敢一试?”
达枷当年险些给她一刀断头,自然不会应,阴恻的转了话语,“明知宴场不许,提这何益,不如我们斗其他,就赌场上的中原勇士与吐蕃勇士谁胜!”
他使人换了两个牛角大杯,斟满烈酒,挑衅道,“都称赤凰将军擅饮,难道连这也不敢?”
那吐蕃勇士赤膛毛胸,剽悍似一头猛牛,对战的武官出自左军,胆气虽足,体魄就逊色多了。
韩明铮一掠就知胜负,然而事关朝廷体面,只能冰冷道,“中原胜。”
结果全不意外,左军的武官败了,韩明铮也不言语,将一盏饮下去。
达枷狂笑一声,亲手倒满空盏,“再赌!”
毡上搏斗不断,那蕃人异常勇壮,连败数人,韩明铮不得不接着饮,随着一盏盏灌下去,情未动,只是脸越来越白,淡妆也掩不住失色。
宴上的众人惊赞她的酒量,韩昭文要代饮,达枷哪里肯许,硬生生用言语挤住,直乐得捶肩呼号,姿态狂放。
蕃人如此嚣张,李睿很是不快,不动声色的提了赏格。
季昌点了一个勇士下场,扳回一局,总算挽了两分颜面。
达枷毫不在意的灌了一盏,换上另一名强壮的蕃将。
右军连出两人,均以败北下场,季昌有些挂不住,好在丁良的人也败了,大家一样难看。
李涪边饮边观,意态轻松,坐在他身旁的荣乐公主却沉着脸,紧盯着陆九郎。
陆九郎似乎垂着眼什么也没看,一动不动。
达枷骄横过头,竟然大剌剌的狂言,“中原的勇士不过如此,根本不值得畏惧!”
一言激怒了李睿,将原本的沉敛抛去了九霄云外,厉声道,“陆九,你上!”
陆九郎的身躯宛如一张绷紧已久的弓,蓦然弹了起来。
达枷一怔,随即认出来,哈哈嘲讽,“居然是你,连争女人都不敢的软货!”
陆九郎目光幽冷,也不除衣,抬手缚紧袖口,声音却刻意着慢,“要是我赢了,你不许再去南曲惊扰商娘子。”
达枷压根没将他看在眼里,轻蔑的应了。
当着皇子与重臣,下场前居然还争起娇娘,众人啼笑皆非,荣乐公主气得娇容变色。
陆九郎上场一个抱摔,吐蕃勇士知道不利,拼尽全力的绞斗起来。二人皆是能手,在毡上摔掼扑打,越绞越激,如两头蛮牛硬顶,看得观者惊心动魄。
吐蕃勇士的脚下谨慎的挪移,黑脸哗哗的淌汗,极力要将陆九郎摔倒,然而他的对手力量强悍,经验丰富的避开了所有诱劲,巧妙的存蓄力量。等他精力稍有疲竭,陆九郎一架一擎,吐气一吼,宛如顶天的巨人,竟然将蕃将硕大的身形扛起,掷摔得昏死过去。
全场无不喝彩,气氛激越而沸扬。
韩明铮什么也看不清,她头脑昏钝,四肢绵软,眼前似在漫天旋转,稍一懈就要栽倒下去。
蕃将被撞折了数根骨头,伤势不轻,达枷之前又张狂太过,顿时受到了不少嘘笑,落得颜面无光,带着随从悻悻的退了宴。
搏戏既罢,众人散去观看其他斗赛,陆九郎衣袖扯裂,转去了别处换衣。
荣乐公主接了仆人的传递,起身匆匆而去,待近休憩的院落,脚步突然一定。
陆九郎正与一个丽人在廊下,他姿态殷切,那丽人顾盼宛转,似娇嗔又似薄怒。
陆九郎的狭眸又俊又邪,附在耳畔亲昵的言语了几句。
丽人盈起笑,樱唇轻唾,陆九郎一派贪花好色的轻薄相,宛如十分受用。
荣乐公主看得怒火中烧,厉声一喝,“陆九郎!”
二人骤见公主,丽人吓得花颜失色,陆九郎将人往身后一挡,上前行礼。
荣乐一把将他推开,见丽人已经溜了,心头怒不可遏,“这就是南曲那个贱婢?”
陆九郎支支唔唔,自然不肯答。
荣乐公主越发忿恨,“陆九郎,你一再对本宫不逊,却跟下三滥的贱人厮混!”
陆九郎低眉顺眼的道,“属下不敢。”
荣乐公主愤怒欲狂,大骂道,“狗东西,今日就教你知道谁才是主子,学会当奴才的本份!”
眼见她气冲冲的拂袖而去,陆九郎一收卑态,起身毫不迟疑的穿廊越径。
他曾随李睿来此,对地形了如指掌,顺利避开守卫,抄进了后方的院落。
外间宾客游乐正欢,来歇息的人不多,很快让他寻到了目标。
韩明铮昏沉的伏在榻上,连有人靠近都失觉,被触碰才勉强睁眼,口齿慢钝而愕然,“陆九——”
陆九郎取水绞了巾帕,将铜盆挪近,抬臂箍住她的身躯,并指压住舌根,激得她当场呕出来。韩明铮难受的挣扎,给他勒住不放,指下越发使力,迫得她将胃里的酒吐出大半。
韩明铮晕眩难当,朦胧中给他喂茶漱口,湿帕擦去虚汗和污渍,冰冷的感觉逐渐淡去,好容易回过,才发觉竟给他拥在怀里,颊面的温热是他的手在摩挲。
她心知不妥,勉力抬手挡开,陆九郎也不再强制,取过她的荷包将酩酊玉放入,眼眸幽深的凝望,低头在她额上一抵,一触就放开了,翻窗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