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才会意外,意料之中的事情从来是深刻失落。
猝不及防,萧隐清突然觉得心脏像被无形的五指攥紧,一阵生疼,她甚至觉得有一瞬间她的心跳是停滞了,以至于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好能够探知那阵似是而非的隐痛。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浮光掠影里,穆其信清隽的面庞好看得比以往更令人不可触碰,他明朗坚定,永远坦诚。萧隐清不由蹙起眉心,他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爱她啊?爱这么冷漠的自己。
她竟然有些厌恶起自己的冷漠。
萧隐清坐正,最后她还是将这枚戒指藏进领口。
“穆其信。”她轻声喊他。
“你真的会爱我很长一段时间吗?”
穆其信似乎放慢了车速,两旁的行道树不再迅疾倒退,他言语里的意味恳切,“你会相信我是不同的。”
萧隐清捋起耳畔垂下的长发,她摁下车窗,像浸过盛夏古井的冰冷,从这一丝缝隙中散散铺在她的额头,她并不看他,只是说:“你好像问过我为什么没有过往,事实应该是如果爱意足够,我才可以不要自由。”
她的认知里,爱是一种剥夺和自私,她难以投身,所以她确信此刻的自己远不及他百分之一的爱意,热烈的爱和稳定的情绪怎么能够共存呢?
穆其信沉默了一阵,他握住萧隐清那只手的手指穿过她手指缝隙,与她十指交扣,“你可以相信你的天赋理性,但你要知道,纯粹理性不是唯一要素,还要有先验的实践理性,我更倾向于爱本质是自由意志的沉沦,而你感知不到你的自由意志。”
他看过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萧隐清略感意外,眉心微微一动。法理哲学类别的书籍因为翻译的原因,晦涩会更上一层楼,除去相关专业的学者,很少有人会因为兴趣去看。但转念又想,他的作战指挥硕士学位总不是白来的,是她低估了他才对。
萧隐清最后笑了笑,她摸了摸因为长时间坐立有些酸痛的后颈,然后看向穆其信,“如果你也学法,你大概会主张分析法学派。”
这么专业肯定是穆其信的知识盲区了,他果然皱起眉眼,不解问:“为什么?这个流派主旨是什么?”他末了又再补一句,“你是吗?”
萧隐清并不打算跟他解释太深,避开了那个疑问,“我不是,我倾向于社会法学派。”
“我是一句也听不懂。”穆其信无言。
“我以为你看《纯粹理性批判》也会涉猎一些法理。”萧隐清回答。
穆其信叹息,看起来情有些无奈,“但就算在法理哲学领域,我们也不在一起。”
这个“也”字。
他也是清醒的。
萧隐清默默无言,她沉寂下去,最后另一只手覆上穆其信的手背。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会不会也是一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