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曰,浪费粮食,可耻至极,天打雷劈!”
听了这话,裴言渊眉心拧得更紧了,悠悠俯视着嘉树,好似无声的质疑。
他幽深眸光中暗藏几丝玩味,其余尽是可笑,却并未出声。
良久,他才不紧不慢地坐下,刚要开口斥责,一双手“唰”的伸到面前。
嘉树九十度鞠躬,双手奉上一双筷子,色与目光无比虔诚,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朗声道:
“公子,请用!”
裴言渊话头一顿,动作也随之停下,心情复杂地盯着嘉树,只能顺势接过筷子。
他尚未动筷,仅是信手戳在米饭中,压着弹软的米粒触到碗底。
倏忽间,他眼前闪过那姑娘同样柔软的脸庞,满面羞得通红,泪珠缀满长睫。
他烦闷地揉着额角,不悦地将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原本今日能断绝一切,未曾想她哭得那么凶,他到现在仍有些头疼。
谋划硬生生被打乱,想必她得逞后,下回更加麻烦。
“确实可耻。”
裴言渊冷冷出声,眸光沉闷些许,不禁用筷子搅动着米饭。
身侧的嘉树暗中窥视,眼睛眨巴个不停,闻言后转悠一圈,仿佛明白了什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家公子,还算有点觉悟。
浪费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简直是非常可耻!
*
林知雀跑出竹风院后,全凭信念加快脚步,一路跑到拐角与桂枝约见之处。
她气喘吁吁,额角渗出汗水,顾不上缓口气,拉上桂枝就要上路。
桂枝吓了一跳,以为是竹风院出事了,问了之后听她回答道:
“不是不是,说来话长,反正快回倚月阁,快呀!”
“不着急,咱们那儿偏僻简陋,难不成怕人偷啊?”
桂枝摸不着头脑,半开玩笑半是劝慰。
“不怕人偷,只怕......偷人!”
林知雀上气不接下气,杏眸紧张地睁大,言简意赅地接话。
此话一出,桂枝讶然,当即想到上回的殷惠儿与侯爷,比林知雀还要着急。
她愤恨地暗骂一声,使劲拽上林知雀,脚底抹油似的朝着倚月阁飞奔而去。
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门口,林知雀闷头冲了进去,却顿时僵在原地。
廊下依偎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侯爷背对着她,调笑般伸出手指,缓缓从殷惠儿下颌划过。
殷惠儿娇俏敏感地发颤,笑容愈发风情万种,欲拒还迎地挥起手帕,娇羞扫过侯爷的面容。
裴言昭也不恼,毫不费力地抓住手帕,缓缓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不肯还给她。
“侯爷,她来了。”
殷惠儿先看见她,故作惊慌地低下头,埋怨似的锤了一下裴言昭的心口,娇娇弱弱地夺回帕子。
“哦——无妨。”
裴言昭稍稍摆正色,有恃无恐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压低声音安慰道。
说罢,他才整理衣襟,端正身姿,从怀中掏出折扇,风度翩翩地走向林知雀。
没有丝毫愧疚与尴尬,仿佛方才的风流浪荡全是幻觉,与眼前判若两人。
“林姑娘回来了?”
他温润客气地寒暄,声音中尽是疏离,脸色没有半点改变,与往常一样平静。
见林知雀一动不动,他甚至明知故问,道:
“怎么愣在这儿,进屋呀。”
林知雀惊惧又诧异地凝视着他,水光潋滟的杏眸中满是慌乱,心底好似有什么碎裂了。
她明明亲眼看见,她的未婚夫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可他似乎觉得无伤大雅、理所当然,连个解释都不愿给,更别说争吵对峙。
也是,侯爷何时把她当做未婚妻?
如今是她寄住侯府,想以婚约换得终生依靠罢了。
既然如此,她根本没有资格,干涉裴言昭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