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云意宁缓缓开口。
褚彧的猜测并不能说全是空穴来风。
她的身体状况是瞒不住的。她到了湛陵,见过多少人,迟早会传回疆盛。她膝下无子,那批旧臣是坐不住的,很有可能会转而拥立云复霆。如今冯霜一死,褚彧顺势将郡主嫁给云复霆,多少会牵制住这位王爷。
金麟阁在她身上投注,自然希望倚靠她的权势。但更希望彼此制衡,这样才有情报机构存在的价值。她的处境越复杂,它的回报就越大。
怪的是,她却没有埋怨裴雪舟的想法,反而还升起一个念头——如果不是那两支暗箭,兴许自己已经死了。那把匕首多锋利呀。她曾经也用它从歹徒手里抢回自己的性命。
他是走漏了风声,出卖了消息,那是他不想看局势失衡,不想看她成为权力的弃子,更不会让她遭遇危险。
云意宁走过去抱住他,感觉到他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后才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更加用力拥入怀中。
周身散发的气息令她安心。她闭上眼睛,听到他继续说话。
“外衣沾染了尘土,还没来得及换呢。”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像流水一样从她的心头淌过,浸润了思。
“无妨。”她轻声呢喃。
你就这么相信他?她记得褚彧这么问过她。
***
等了几日。比商队消息先到的是将军府的请帖。
“我不去。”她对管家之女说,“你回去吧,把这个带回去。”她拿出一个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是他曾经给的信物。
拿着它,需要我的时候,它会带你来见我。那时候他这样说。
即便是回想起来心都隐隐作痛。
“你不想见他吗?”裴雪舟问。
云意宁只是摇摇头。“都过去了。再说,我与他本来就是各为其主,没什么实在的情分。”
可她没办法对上裴雪舟的视线。他太聪慧了,尽管他很多时候一言不发,可他看的出她的言不由衷。
她不能去见。
说过的话覆水难收。
况且封曜已经成婚。她还不至于如此厚颜无耻地去与他纠缠。
随后她进宫面见褚彧,去给他约定的回复。
“我不能答应你让雪舟涉险。另外我决定离开了。”
云意宁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斜卧在榻上,手执书卷,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云意宁说,“你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吗?郡主的婚约想必是板上钉钉。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我也不知道能给你什么。女人,你有太多。你又不信任我,又不爱我,留我在身边干嘛。”
“我曾以为你会是那个和我一样有野心的人。”
云意宁笑笑,“我不是有野心,我只是想平淡过日子,不想为人鱼肉。经历了这么多,我搞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起码不会浑浑噩噩度过了。你如果不需要我了,能不能给我自由?”
“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你忘了吗?”
“那时候我需要你,也以为你会需要我。但其实不是。你不需要跟我的子嗣,我没有生育价值。现在我也没有了话语权。而你和疆盛的连结也已经有了。”
云意宁走到他身边坐下。
褚彧终于从书卷中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是你说你早就对我倾心,你变心了?”
“可能在我失忆之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后来,我认识你是全新的开始。”
云意宁看着褚彧的脸,他皱起时眉头深深陷下去的痕,他修长的脖颈散发出来的撩人心的魅力。打从第一眼见到,朦朦胧胧的,她就心驰往。随后她一次又一次的梦见。这是她曾经对他的暗恋吗?深深锁在匣中的画像,她潜意识不自觉地对他讨好。即便在梦中,她也愿意沉溺。但,也许感情是双向的,得不到回应,慢慢就消失了。
“你喜欢封曜?”
云意宁摇头,“我跟他不可能了。”
褚彧冷笑,“有何不可,我可以把你赐给他。”
“你疯了?他有正妻。”
“那又如何,你不想跟爱的人厮守吗?你手段高明些,我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此地,她突然想起了冯霜。那个应该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女子,即便所托非人,都愿意飞蛾扑火成就爱情。最终客死异乡,一尸两命。
冯霜说的没错,她是和云复霆一样的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液,一样的自私自利。
是怎么跟封曜扯上关系的呢?云意宁努力回想,是了,一开始只是觉得命不久矣,索性及时行乐。多简单的理由。
起初只是沉迷于难以释怀的感官体验,当她发觉连不经意眼接触都让情绪起了波澜,才后知后觉一切早已越过了危险的边界。
无论选择做什么,仅剩的属于两人之间的单纯回忆都像手里的沙子,试图握紧,却流失得更快。
“你错了,我不爱他。而且你没有听说吗?如果爱一个人,就不会想让他伤心。”云意宁说。